候涛 陈建国
法国总统马克龙日前公开承认,法国曾经在1954-1962年间的阿尔及利亚战争中“设置了导致出现虐待行为的系统”。法新社评价,阿尔及利亚战争当中“充斥着现如今依然被认为是禁忌的问题”,马克龙的这次表态“加速了法国社会仍未愈合的伤口的疗愈”。
各种毒辣手段
19世纪30年代法国殖民阿尔及利亚之初,酷刑就是殖民者镇压当地民众的一种手段。法国驻阿总督托马斯·罗贝尔·比若元帅在征服战争中实施焦土政策与酷刑,士兵被允许放火、抢劫和强奸,法军所过之处,无不留下被摧毁的果园和被夷平的村庄。这种暴行在1854年7月达到顶峰,阿马布勒·珀利西埃上校指挥法军将一群阿拉伯人围困于达赫拉山洞里,在敷衍了事的谈判之后,珀利西埃下令在洞口点火,500名阿拉伯男子、妇女和儿童窒息而死。在法国殖民统治的头30年,300万阿尔及利亚人中大约有50万-100万人被杀。
1951年12月6日,二战期间法国抵抗运动战士克劳德·博尔代在媒体上谴责道,这是盖世太保在阿尔及利亚吗?1954年11月1日,阿民族解放阵线游击队袭击全国各地军事和民用目标,打响了独立战争。随着战争爆发,法军的暴行愈演愈烈。
大起义后,阿民族解放军首先在沿地中海的大卡利比山区和靠近突尼斯边境的奥雷斯山区建立根据地,并不断扩大根据地范围。法国总理皮埃尔·孟戴斯-弗朗斯抽调大批法军前往阿尔及利亚镇压起义,驻阿法军总司令拉乌尔·萨朗上将发展了包括大规模动用酷刑在内的反游击战战术,法军被允许对俘虏动用残忍酷刑,以此获取更多有关阿游击队的情报。法军指挥官们认为,让阿尔及利亚人感到恐惧是平息叛乱的一剂良药,通过制造恐慌让他们学会顺从法国人。尤其作为最高指挥官的萨朗上将拒绝承认阿民族解放军俘虏为战俘,宣称“恐怖分子”不适用《日内瓦公约》,这为暴行的扩大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法军在阿尔及利亚实施的酷刑中,长期关押与禁医禁食这些根本不值一提,他们还有更毒辣的手段。法军会强迫被关押的囚徒像古罗马角斗士一样互相殴斗,甚至还强迫他们观看亲人受刑或遭法军强暴。法军还有一种名叫“接电话”的酷刑,所谓“接电话”其实就是反复抽打受害者的耳部。阿女性所遭受的屈辱更甚,法军强迫她们吞食自己的排泄物,电击乳房和私处,施暴者还对女性的敏感部位大小或形状品头论足。法国人在施以暴行之后,还经常虚情假意扮好人劝导游击队员:“别再硬扛了,都招了吧,没必要再从头来一遍了,别犯傻了,你已经知道滋味如何,何必再自讨苦吃呢?”
暴行制度化
法军的残酷镇压并没有吓倒阿民众,到1956年初,武装斗争已遍布阿整个北部地区。1957年1月7日,法国总督罗伯特·拉科斯特叫来驻阿法军总司令萨朗上将和第10空降师师长雅克·马絮少将,他向这两位将军阐明,首府阿尔及尔的警察无法应对叛乱,马絮被授予军事统治阿尔及尔全权,用一切必要手段镇压叛乱分子。马絮接管这座城市后,立即调第10空降师进城,他很狡猾没有下达书面“酷刑令”,部队指挥官只收到口头命令,可以使用包括酷刑和随意处决在内的必要手段摧毁阿民族解放阵线。
马絮对阿尔及尔实
施分区占领,每个团负责扫荡一个区,挨家挨户搜查清除隐藏的游击队。在分区扫荡中,法军的暴行变得制度化,殴打、电击、水刑、性侵犯和强奸很普遍,士兵公然在大街上调戏妇女,有时还强迫遭到侮辱的妇女拍照取乐。法军将数以百计的嫌疑人从直升机扔下投入大海,有时尸体会浮上海面,由于担心屠杀暴行为外界所知,此后法军常常会在这种行动前往受害者脚上浇注水泥,使他们永沉大海。
法军杀戮的受害者不仅限于阿穆斯林,同情阿民族解放阵线的法国人也成了打击对象。法国总统马克龙日前提到的奥丹就是在这一时期遇害的。奥丹是一名共产党,在大学任助教,1957年6月11日,法军以奥丹涉嫌窝藏和协助阿民族解放阵线叛乱分子为由逮捕了他,之后奥丹就消失了,他被认为被拷打致死或被草率处决。1958年,遭受过法军酷刑的亨利·阿莱格出版了回忆录《问题》,揭露法军使用电刑、剥夺睡眠和能使人吐露实情的麻醉药等对付嫌疑人,除了折磨真正的嫌疑人之外,法军还活埋老人。
为了更有效地“平叛”,马絮命令保罗·奥塞雷斯少校组建一支特别审讯部队。在严刑拷问之后,大部分嫌疑犯会被押解至奥塞雷斯设立的“集中营”,“危险分子”遭到机枪扫射。每晚屠杀结束后,奥塞雷斯都会写一份报告给马絮。此外,奥塞雷斯连招供的人也不放过。法国随军牧师经常告诉官兵们可以心安理得地实施酷刑,其中一名随军牧师路易斯·德拉鲁声称“特殊情况需要采取特殊措施”。
暴行遭披露
1959年,法国新总统戴高乐宣布给阿尔及利亚人民以自决权,并建议举行法阿谈判,法军在阿的暴行逐渐开始减少。1960年1月5日,法国《世界报》披露了法军在阿尔及利亚的暴行,该报指出许多虐待和酷刑案件仍在发生,一名法国上校坚持这是“打击恐怖主义的唯一途径”。这时,在战场上,阿民族解放阵线打退法军多场攻势,法国占领区的示威与罢工等运动此起彼伏。与此同时,法国国内也掀起了声势浩大的反酷刑运动,很多左翼人士联合起来对政府施压,要求结束在阿的暴行。
1962年3月18日,认清形势的戴高乐政府与阿临时政府签署《埃维昂协议》,在阿全境结束军事行动,法国承认阿人民有权行使自决权成立一个独立主权国家。7月,阿尔及利亚举行自决公投后宣布正式独立。为了安抚军心,同年,戴高乐总统颁布大赦令,对阿尔及利亚战争期间所犯下的暴行不予追究,连奥丹遇害也不立案。
不仅如此,满手鲜血的人反而官运亨通,马絮被提升为陆军上将,成为驻德法军司令;奥塞雷斯晋升准将,70年代他去了南美洲,建议南美独裁者对左翼反对者广泛动用酷刑;比雅尔当上了军区司令。1968年,法国国民议会也宣布对阿尔及利亚战争期间的所有罪行实施大赦。
一些法国军人晚年对阿尔及利亚战争期间的暴行有所忏悔。2000年,当年的阿民族解放阵线女战士路易丝塔·因格希拉赫里兹在接受法国《世界报》采访时说,她遭受拷打和强奸时,马絮和比雅尔都在场。92岁的马絮承认,在1957年酷刑是特定环境下的一部分,他对此感到抱歉。但比雅尔却声称因格希拉赫里兹说的是“一派谎言”,目的是“败坏法国的声誉”。直至2018年9月,法国政府终于正式承认法军当年在阿尔及利亚的酷刑是系统性的 和常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