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仁青作品中的民俗书写解读

2018-09-17 07:25李慧敏
青年文学家 2018年20期
关键词:藏羚羊藏区民俗文化

摘 要:纵观青海藏族作家龙仁青的作品,可以发现其作品几乎都以藏族为题材,独特的地域环境和文化空间使其作品充满浓郁的藏域风情。本文立足民俗学的知识,意图通过文本细读,体味民俗在文本中的再现及对文本的作用,进而挖掘民俗书写的美学价值,以较为新颖的角度解读其文本,以便对龙仁青的创作形成更加全面的认识。

关键词:龙仁青;地域;民俗文化

作者简介:李慧敏(1993-),女,河南安阳人,北方民族大学文史学院研究生在读,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少数民族现当代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8)-20-0-02

龙仁青是近年来活跃在藏族文坛上的优秀作家,写出了一大批具有鲜明民族特色的文学作品。关于龙仁青作品的研究逐渐成为热点,既有研究大多从叙事角度或内容方面展开分析。然而,由于生活环境和文化背景的特殊性,作者在创作中始终坚持赞美故乡的写作立场,“我庆幸我的写作没有离开青海,没有离开草原,但愿我的写作依然能够有着青海的色彩,草原的芬芳。我固执地认为,写作,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对故乡的赞美。”[1]可见,故乡是作者进行文学创作的源泉。因此,通过文本细读,可以发现其创作中有大量的民俗书写,本文从民俗学出发,以较为新颖的角度对龙仁青的作品进行解读。

“民俗,即民间风俗,指一个国家或民族中广大民众所創造、享用和传承的生活文化。民俗起源于人类社会群体生活的需要,在特定的民族、时代和地域中不断形成、扩布和演变,为民众的日常生活服务。”[2]生活在特定的文化环境之中,每个人都受到集体无意识的民俗文化的影响,因此,在创作中,会不自觉的渗透着民俗的视角。“我庆幸我在这样一个地区,这样一个家庭长大,这使得我似乎生来就有一种人文情怀和人类视角,或许,这便是促使我去写作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龙仁青把文学创作和故乡紧密联系在一起,“草原生活对我来说的确是一笔财富。草原、牛羊、蓝天、白云,是我有关童年的所有记忆。”龙仁青认为,在一定意义上,写作就是对故乡的赞美。

一、民俗文化的文本再现

藏区独特的地理环境和人文景观使少数民族作家创作具有独特的审美性,不论在内容还是形式上,不同的文化土壤使作品呈现不一样的色彩,龙仁青的创作即是如此。纵览龙仁青的作品,可以发现其文本中有大量的民俗书写,独特的草原民俗文化、宗教影响下的民俗仪式等等,使小说具有了更加丰富的审美性。

(一)独特的草原民俗文化

在小说集《光荣的草原》、《咖啡与酸奶》中,广阔的草原是文本创作的背景,草原民俗文化是其中不可或缺的元素,帐篷、糌粑、羊群、马、草滩、芨芨草、水晶晶花、蓝天、白云、牧歌等等具有鲜明民族特征的民俗元素贯穿于文本中。散文集《马背上的青海》以诗一般的语言,从历史、人物、山川、宗教、民风、传说等不同的角度对藏区民俗进行了较为全面的书写,构成了作者丰富的藏地文化记忆。

体现在具体的文本中,例如《哈周和他的“北斗七星”》中,开篇为读者展现了岭曲河的神秘与绮丽,使小说具有独特的藏地审美意味。在当地的婚俗中,受男尊女卑思想的影响以及草原游牧经济的制约,帕卡村和次卡村在婚姻这种“劳务输出”上,严格控制着男性数量的平衡。人们认为招女婿是十分丢面子的事情,因此,小说中的主人公哈周,不管生活多么艰难,也绝不干招女婿的事情,也不允许他的儿子招女婿。在得知大儿子尼玛招女婿后,哈周大叫一声“丢死人了”,在尼玛的婚礼上,还写到了举行婚礼时给新郎扎皮袄子的习俗。小说《人贩子》中,“尼玛坐在土炕上。在他面前的矮脚四方桌上,放着一碟切成了块的锅盔馍馍和一碗用茯砖茶熬得很酽的清茶。”[3]展现了当地的居住民俗和饮食民俗。

(二)文本中的民俗仪式

青海是一个多民族聚居区,聚集了回族、汉族、藏族、撒拉族、蒙古族,受多民族文化的影响,呈现出多彩的民俗文化。

在小说《放生》中,举行了两次小藏羚羊的放生仪式,第一次放生是在小说中的主人公次洛生病后,“哎,也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做了什么不洁净的事情让山神不高兴了。”[4]在服用了阿克普罗带来的藏药后,决定放一只“次塔尔”作为禳解的方法。从此次洛就有了一只活灵活现的放生羊。第二次放生仪式的出现,是为了保护一只小藏羚羊,以免受人们的杀害。首先,点燃一排酥油灯,照亮佛龛里那尊千手观音的唐卡画像以及用黄色绸缎包裹的长条经书。经书的一侧摆上两碗“黑白水”。接着,用点燃的柏香围着小藏羚羊熏一遍并在它的脖子上栓上一条绳子。最后,拿着千手观音的画像,端着“黑白水”到阿尼赛青神山为小藏羚羊放生。在滔滔不绝的诵念煨桑词中,由放生者把千手观音的唐卡画像挂在经幡的一侧,用“黑白水”把藏羚羊从头到尾洗一遍,然后在藏羚羊身上系上蓝、白、红、绿、黄五种颜色的布条,并在额头、耳朵上抹上酥油,高呼“拉加洛”,这就是一场完整的放生仪式。作者详细描写了藏族的放生仪式,不仅使小说文本更加丰富多彩,更重要的在于,用文字的形式记录了具有民族特色的放生民俗文化,显示了龙仁青作品所包含的典型藏文化和对民族文化的敬仰。在《奥运消息》中,阿妈告诫次洛不要用弹弓随意伤害小动物,认为那是造孽,所以次洛从不轻易伤害任何小生命。这也是受藏传佛教的影响而形成的民俗文化心理,一定上起到了制约和规范人们行为的作用。

二、民俗书写在文本中的作用

美国民俗学家阿切尔·泰勒曾指出:“民俗学和文学实属相通的领域” [5],民俗文化影响着作家的创作思维,一定程度上是作家创作的重要源泉,另一方面,通过文学创作可以看到民俗文化的独特魅力。因此,通过民俗文化书写,既表达着作者对故乡由衷的赞美之情,也传达着现代化影响下作者的文化忧思。

作者在小说中处处传达着对故乡的欣赏和赞美,通过民歌的引用,使小说增添了一种诗性美。《雪青色的洋卓花》中,吉明借一段拉伊表达了对洋卓的爱慕之情。小说《情歌手》中,情歌更是贯穿全篇的一个重要元素,丰富了小说的内容。《一双泥靴的婚礼》中阿香的煨桑词使婚礼更加神圣,并且使小说的抒情性大大增强。《失去家园》中扎扎哼唱的古老牧歌使小说无形中增加了一种诗性美。此外,《绽放》中的民歌、《情歌考》中的“拉伊”、《鸟巢》中的“康巴情歌”等等都是对故乡风俗的一种敬仰和赞美。

在现代化进程的影响下,传统文化不断受到外来文化的冲击,龙仁青通过文本中民俗文化的变迁表现了社会演变过程中草原文化的嬗变,揭示了农耕文明和城市发展对草原文化的破坏。

在龙仁青的创作中,马、骑手、小青驴是草原游牧文明的代表,随着时代的变迁,它们在草原上的地位发生着变化。在小说《光荣的草原》中,作者用大量笔墨表达了对游牧文化逐渐式微的悲痛,“夜色中,白蹄马显得高大威武,雍容华贵。这一点,比起那些萎靡不振的矮个子铁家伙来,要威风到哪去了。”[6]随着草场面积的缩小,牲畜的逐渐增多,“牧民们忽然发现,在他们心里一向列在所有牲畜首位的马,其实百无一用,皮毛没什么价值,肉也不能吃,它的食量却很大,头一伸舌头一卷,一大片草就没了,看着让人心疼。”[7]为了缓解矛盾,牧民们卖掉了大多数的牛羊,因此,摩托车闯入了牧民的生活,马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骑手身上的耀眼光环也变得暗淡,传统的賽马和结婚仪式已经变成了一种节目供游客们观赏,马背上的民族不再养马的时代终于到来。《失去家园》中,由于不合理的开垦,草原土地大面积沙化,人们只有离开草原。

由此可见,通过对民俗文化变迁的叙述,龙仁青要表达的是对草原生态不断遭到破坏以及传统家园即将消失的哀叹,对游牧农民未来道路的忧思,唱出了一曲草原文化被践踏的挽歌。

三、民俗书写的美学价值

著名文学理论家童庆炳先生说过:“在审美的体验中,人们暂时超越了周围的纷扰的现实,而升腾到一种心醉神迷的境界。”[8]在进行审美过程中,我们往往会潜意识的排除周围环境的影响,从而进入本真的文学审美境界中。龙仁青作品中的民俗书写具有重要的美学意义,为我们展现了一幅藏地的民俗风情画卷。

首先,藏区人民的人性美。受藏传佛教的影响,人们对世间万物都保持着向善的心,小说《放生》中通过放生小藏羚羊,体现了藏区人民纯洁美好的人性。在一次雪灾中,阿爸从草原上救回一只即将冻死的小藏羚羊,全家人对这个小生命照顾有加,在家中干草严重匮乏的情况下,只有将其放回草原。小主人公次洛很喜欢小藏羚羊,但为了它能获得自由,并且免受猎人的捕杀,全家为它举行了隆重的放生仪式,充分体现了藏区人民对万物生命的关怀。其次,藏区人民的精神美。在小说《人贩子》中,村长尼玛为了能让黑脸塔瓦的儿子领到小方桌,不顾儿子的反对,把嘎玛手中的小方桌夺过来送给了小塔瓦。黑脸塔瓦对村长的行为充满了感激,于是决定让嘎玛每天放学后去他家写作业。然而,一场大雨导致嘎玛意外失去了生命,充分体现了村长舍小家为大家的精神。再次,藏区的自然风情美。通过龙仁青的创作,我们不仅可以感受到藏区人民的人性美和精神美,更使读者领略到一幅美丽的藏区自然风景图。空旷的草滩、金色的雄鹰、雪青色的洋卓花、五颜六色的经幡等等具有藏区民族特色的元素带给读者一种别样的感受。

综上所述,民俗是在一个民族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形成的具有稳定性的生活文化特质,藏区独特的地理环境和人文背景为文学创作提供了丰富的创作素材。龙仁青文本中的藏区民俗文化书写体现了作者对民俗文化的现代性关照,是对民俗文学性的积极思考,具有积极的现实意义。

参考文献:

[1][3][4][6][7]龙仁青.光荣的草原:雪域风情小说经典[M].西宁:青海人民出版社,2009.5. P300、P27、P194、P69、P75.

[2]钟敬文.民俗学概论[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8.

[5][美]阿切尔·泰勒.世界民俗学[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0.第52页.

[8]童庆炳.文学审美特征论[M].武汉:华中大学出版社,2000.第49页.

[9]李泽厚.美学三书[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9.1.

[10]张德军.中国新时期小说中的民俗记忆[D].兰州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2.

[11]周青民.东北现代文学与民俗文化[D].吉林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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