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骄阳(武汉理工大学,湖北 武汉 430072)
一九一九年,毛姆来到中国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带着欣喜激动的心情想要探究这方古老神秘的文化文明。时隔一年,他完成了这部鲜活生动的文集。本文此次从作者对“竹”及其态度转变的刻画中一窥毛姆在探究东方文明过程中的三段心理历程。
从古至今,历代文人借助竹的意象直抒胸臆,表达感情。黄建华曾这样写过“我们对于竹子的情感是与生俱来的,如同血液中的基因信息,自然而然的存在于我们一代一代人的身体里,不需要附加,也无法剥离。”竹子早已作为一种文化符号深深的烙印在中国文化和人民心中。四十五岁的毛姆初登华夏大地,对这样一个外来客而言,他也选取了这一极富深意的形象,寓情于景,将自己心理变化的经历清晰的反映出来。
《在中国的屏风上》关于竹这一形象的具体描写始于第十八章《黎明》,结束在第四十三章《黄昏》。不难发现,从“黎明”到“黄昏”,作者仿佛有意在向读者暗示着自己在这一过程中经历的心理变化。
文本第十八章,毛姆在黎明破晓时分漫步出城,感受着“山谷和坡地,树林和河流,都有着一种仙境般的神奇”(毛姆:44)巧于安排又浑然天成的松树和竹子,在毛姆眼中好似“皇帝行乐的御花园”(毛姆:45),他感受着竹的高贵与优雅。此时的毛姆满怀无限期许,期待着在中国土地需找到他内心渴求的文化滋养。天慢慢破晓,竹林和竹叶随着微风摆动,“它们有一种出自名门的优雅,看上去宛若大明王朝的一群倦怠的贵妇在大道边休憩。(毛姆:45)”随着景色的深入描写,文中作者的主体情感的体现也越来越明显。随风摇摆的竹子在毛姆眼中充满了富丽高贵的气息。毛姆带着对本民族文化的怀疑与失望走进了神秘的东方世界想要一窥究竟。“我的上帝,这些竹子,这些中国竹子,由神奇的雾霭而变幻着。”(毛姆:45)同时,他还将竹子同英国肯特郡田野中的蛇麻子草进行对比。在他的描述中,西方世界的文化也曾有过丰美的青草地和甜美的蛇麻子草,但记忆深处更多的是寒冷,恐惧和忧郁。从这个侧面可以看出,毛姆本人对与本民族文化的不认同,反映了他对于自己社会及文化的不满。
第二阶段关于竹的描写集中在第二十二章《路》。在这一部分,毛姆来到了稻田中迂回的小路,将视线转移到了路边形形色色的人物和景致中。此时作者笔下的竹由最初的高贵神秘的形象变幻成“宁愿被奉承而不被伤害的贵妇”,“它们无意绽放花朵,倒有一种出身名门的恣意奔放,自信有着良好的教养,从没有放荡之虞。”(毛姆:57)在毛姆的眼中,竹子依然是可爱优雅的,但是这种优雅开始因为受到各种“外压”和“创伤”渐渐向大路中倾斜散开。可即便是这样,毛姆依然带着无限爱意和怜惜之情尊重着这片可爱的竹林。他认为是那些看似表彰或带有幸运符号象征的“牌坊”(毛姆:58)阻碍了东方文化更进一步的自由发展,这些象征着传统旧势力的“牌坊”禁锢了璀璨的东方文化。不难看出,在毛姆进行文化追寻的过程中,他也在不断的观察和思考。“周而复始的生活圈子时常被打破,你意外地面对着一种美丽,被勾去了魂魄,心驰神往。”(毛姆:58)毛姆带着对自身文化的怀疑面对遥远的东方世界如同看到了一个美丽神秘的仙境,当他慢慢走近,才明白不同环境下孕育的文化都早已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和摧毁。此时他的心理状态开始由最初的对东方文化的向往和期待慢慢步入了哀叹和尊重,开始意识到他所向往追寻的文化滋养和吸收只不过是自己脑海中勾勒出的“华夏梦”,而他自己和无数不断追寻的过客不过也只是“卡戎”所渡的“忧愁亡灵”罢了。
时间从黎明走向了黄昏。在第四十三章《黄昏》一节中,毛姆再一次细致的刻画了竹林的景色。傍晚时分,“沿着连接城镇的的狭窄行道拾级而下,”“晚风送来了林地清凉的气息”(毛姆:123),脚夫们为了打发无聊的行程不时地唱歌和闲聊着。这些有趣的,陌生的,震撼的经历刺激着他感官和心灵的同时,也让他燃起了对家乡的深切思念。可是这仅仅只是一种乡愁吗?本文认为,绝不仅限于此。此时毛姆的中国之行,也已行程过半,毛姆从最初中国故事的“看客”慢慢发展成为了故事“参与者”。在深入的了解了当时中国的现实国情后,他切身地感受到了事实的无奈。在文化追寻的过程中,他也意识到了他企图通过探究中华文化拯救西方文化的梦想的幻灭。文中出现的“肯特郡泥土”象征着孕育着西方文明的摇篮,它所散发出的清香和毛姆经过中国大地上嗅出的芳香是相似的,是熟悉的。林地“清凉的气息”依然让作者心神徜徉,但是他已经清楚的明白东西方两个世界的文化不再是彼此孤立的,对立的。毛姆在探索这个古老民族的特性时也在反思当代西方帝国的前景。西方世界经历了一战后,政治经济文化也遭遇着重大创伤,毛姆回想往日时光不免感伤,难以释怀。本文的最后“当你收拾好心情恢复自我时,夜幕已经落下了。”也说出了毛姆深深的无力感,残酷的现实情况犹如黑夜一样袭来,无法逃避。在这种环境下,毛姆在哀叹东西方文化的同时也在期待着东西方文化的重新崛起。
毛姆的《在中国屏风上》通过对这竹一意象的描绘传达了在其眼中当时的中国形象。面对源远流长的中国文化,毛姆从一个旁观者转化成了参与者,再从参与者的身份中走了出来,实现了其对于文化追寻的最终发现。而这一过程的实现,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毛姆本人在面对东西方文化时采取的和平,宽容的态度。在当今时代文化交流时,毛姆作为一位伟大的先行者向我们展示了应该秉持的态度。我们应该努力完善本族文化,在发展的同时借鉴和吸收其他优秀文化,平等的看待每一种现存文化,期待在无数先知的指导下,实现不同文化欣欣向荣的美好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