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在《地之子》乡土小说中的运用

沈萍

台静农是20世纪20年代重要的乡土小说家之一，小说集《地之子》的出现更是奠定了他乡土小说家的地位。《地之子》中近十篇的乡土小说描绘了一幅古老城镇的风俗人情画，揭示了古镇人民麻木的灵魂，而“红”这一色彩几乎在每篇小说中都出现了，作者利用“红色”表达了自己对红色代表的封建宗法制度的蔑视、对农民的悲悯之情。

鲁迅是乡土小说派的开创者，台静农继承了鲁迅的创作手法，以写实的手法描写古老乡镇中“人间的酸辛和凄楚”。而在其所有作品中，《地之子》无疑是奠定了他乡土小说家地位的代表作。《地之子》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乡土小说，只有其中的《天二哥》《红灯》《弃婴》《新坟》《烛焰》等十篇小说才算是正宗的乡土小说，而“红”这一色彩又穿插其中，表达着作者的喜恶态度。“红色”代表着封建宗法制和传统的儒家伦理观念，作者由“红”引出了他对这二者的抨击以及对广大受难农民的怜悯。

一、红色的分类

在《地之子》十篇乡土小说中，“红色”和红色有关的事物出现了三十余次，大致可以分为以

下三类。

（一）人物的“红”

1.一点红

一点红在《天二哥》和《吴老爹》中均有出场，并且都是在人物的对话中出现，并没此人正面的肖像描写和事迹行动。《天二哥》借别人的对话描写得知一点红的职业——妓女。《吴老爹》中，一点红则是少爷堕落路上的助推剂。红色是表现古代“女子”身份和青春的专有词汇。而“红”作为一个娼妓的名字，作者陈述了她貌美的事实并以点带面，表达了自己对所有处在封建反动统治和军阀征战下女子以色事人生活的怜惜和抨击。

2.神态、动作和心理描写

表现主人公动作、心理、神态描写最多也是最成功的当属《负伤者》。主人公吴大郎在听到别人议论自己时“他的脸不自觉地飞红了”，从侧面反映出那个时代人民心中普遍存在的“看客”心理和落井下石的恶性。吴大郎被“打骂得冒火”“他的整个的身体，沉浸在狂怒的火焰里了”，这表现了主人公心理的反抗精神，也是作者号召农民来反抗封建地主和封建宗法制，但这种诉求在封建意识浓厚的人民心中，只能“带着手链脚铐”无所发声。

（二）时间的“红”

十篇乡土小说基本都是按照时间顺序写的，而主要故事情节发生在晚上的就占了一大部分。作者极力书写发生在白天、黄昏的事件，其用意并不仅仅是为了告知读者事件发生的前因后果，更是因为“太阳”“黄昏”的颜色与“红”一样，它们代表了农民麻木腐朽的灵魂和落后封建统治。典型的有《拜堂》一文，开篇即交代了时间——“黄昏的时候”，整篇从黄昏写起，开头写汪二与嫂子成亲买结婚要用的东西，拜堂则在夜晚，悲剧色彩在黄昏二字便已奠定，层层深入，直到夜晚新娘子的眼泪达到高潮。而新娘子的眼淚又与满是红色新婚的装扮形成对比，揭示了旧中国可恶的封建宗法制是不会带给人希望和美满的。

（三）具象的“红”

具象的“红”在十篇中主要表现为红烛和红灯两种。红烛主要出现在作品《烛焰》中。《烛焰》主要写翠儿因冲喜而出嫁的场景，“右边的蜡烛，愈颤动了，烛泪不停地流满了烛台”。红烛代表着封建宗法制度，也代表着翠儿日后注定是封建宗法制度的牺牲品。红灯则主要出现在《红灯》中，得银的娘用红纸糊成了一个小灯，而得银的娘“在她昏花的眼中，看见了得银是得了超度，慢慢地随着红灯远了”。得银娘以为借助红灯就能让得银获得超度，这种做法迷信、愚昧，是封建统治者安抚百姓措施的体现。

二、红色的象征

红色在西方和中国的文化内涵是不相同的，而台静农幼年成长于安徽的一个偏僻小镇，成年时上北大旁听。“五四”时期，西方的思想文化大量涌进，台静农自然了解到西方“红色”观念与中国“红色”观念背道而驰，并在《地之子》中大量运用“红色”，反面抨击了封建文化腐蚀人、奴化人的惨状。

（一）红色在中国的内涵

中国人的“尚红”意识源远流长。因“红”与太阳的颜色相同，原始社会早期，人们就将对太阳和火的崇拜转移到红色的崇拜，旧石器时代的山顶洞人的遗址存留了许多红色氧化铁矿石珠和系红绳的穿孔装饰品。而西周时期，统治者确立了“五色体系”，红色作为正色，是尊贵和权力的象征。儒家学派又赋予了红色更多的社会伦理道德意义。代表了儒家思想的红色也使得小镇人民更加迷信和愚昧。台静农正是看清了这一点，所以在自己的作品里大量使用红色，从反面表现了人民的愚昧无知以及封建宗法制对人民的迫害。

（二）红色在西方的内涵

“红色”在西方象征着暴力、血腥、激进和危险，没有很强烈的政治意识。台静农在北大时接受了西方的民主思想，运用西方的观点对中国传统红色观念做出抨击和反驳。

三、寄予的思想情感

文学作品中每一种色彩的运用都表达了作者的思想感情。而“红色”在《地之子》的每一篇乡土小说中几乎都出现了，有些篇章出现的还不止一次，这足以让人了解作者炽热的情感。

台静农同20世纪20年代大多数乡土小说家一样，从农村来到城市，接受了现代思想的冲击，再用笔描写农村的风俗人情，免不了带着新的思想观念和价值观念俯视农村。一方面，是对农民生活苦难的悲悯，而另一方面有免不了对国民劣根性的难以忍受，对农民心甘情愿接受被奴役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台静农对造成这一切的封建伦理宗法制度和儒家束缚人的伦理道德进行猛烈的抨击，而“红色”作为封建统治者和儒家学派在色彩上维护封建统治的工具，他在《地之子》近10篇乡土小说中对“红色”进行了不露声色的批评和鞭挞。

（长春理工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