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有鱼

2018-09-10 17:59熙阳
垂钓 2018年2期
关键词:铁锨猎手鱼钩

熙阳

刚和朋友喝酒,一个叫“战友”的网友在听完我们聊渔事,侃钓鱼,尤其是听我们说羡慕春节还能钓鱼的南方朋友后,默默地放下了酒杯。他对我们说:“钓鱼就是你们说的这样?守了半天弄点小鱼还不够喂猫的。我告诉你们鄂伦春族是怎么过年的,怎么钓鱼的吧。”

在我的认知中,鄂伦春族是我们五十六个民族之中的一员,是名副其实的少数民族,他们是生活在极寒地带的刀耕火种的一个朴实的民族。但我今天才知道,“战友”居然就是鄂伦春族人,怪不得酒量这么大。

“战友”带着向往的神情陷入了回忆,开启了他的话匣子——

你们过节是要杀年猪吧?我们不养那玩意儿,腊月的时候我们的猎手就进山了。那时我还小,还允许我们拥有半自动步枪,鄂伦春的男人都是响当当的猎手。大家都知道解放前东北土匪有多猖獗,但是谁知道那个时候有多少土匪打我们好猎手的主意,他们绝对是用重金收买!

百步穿杨?那是对我们猎手的侮辱,随便叫出个还在淌鼻涕的熊孩子都能做到这点。我们的猎手打的狐狸身上都找不到枪眼,子弹都会准确无误地钻进狐狸的眼睛,那才能卖个好价钱。要知道那时候用的可是火药和钢珠,要从距离上计算药量才不至于伤到皮子。

猎手进山,一个人、一杆枪、一匹马、一条狗、一壶酒、一盒火柴足矣。我们鄂伦春人进了茫茫的兴安岭就像回到母亲的怀抱一样,要知道我们本来就是生活在山里的狩猎民族,解放后才下山定居起来。进山后,我们住着用桦树杆临时搭起的撮罗子(相当于帐篷),几天后就会满载而归。猎狗欢快地跑回院子的那刻,全家人会喜气洋洋地迎出去,从马背上卸下一块块分割好的獐狍野鹿和野猪肉。大多数的皮毛会被换成米面油盐。年的味道就浓了。

鄂伦春的春节还有许多习俗,除了打野猪还有一项比较重要但很简单的事情,那就是捕一条大鱼。

那条大鱼就是为过年准备的,所以不提前预备,而且我们家的前面就是一条江汊子,那就是我们的天然大仓库,随用随取,保鲜保活还保生长。

我们是狩猎民族,渔猎是我们生存最基本的本事,可是说起捕鱼却是我们的弱项,我们更擅长在山里生存,到了水边办法还真不多,捕鱼的方式也都粗犷又原始,好在那时候鱼很多。

尽管当时我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但我已经可以独自在附近的雪山上套野兔、抓野鸡了。不过,我却单单没有在近在咫尺的大江独自捕猎大鱼的经历,那层厚厚的冰面下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到底有多大的大鱼,我一直没机会知晓,为此,我决定一探究竟。

当我看到家里的大人用粗铁条打造大鱼钩时,我就兴致勃勃地跟在他们屁股后边,一会儿递个锤子,一会递个钳子。我知道,探索水下世界的机会很快就要到了。很快,几只半扎长的大鱼钩在熊熊的炭火边打造完毕,那个时候我认为鱼钩就是那个样子,没有倒刺却锋利无比,手指粗细的钩条足可以吊起一头大野猪,每枚都有几两重,看你们现在用的钩子,简直太袖珍。

钩子弄好后,还要砍一根鸭蛋粗的笔直的四五米长的桦树杆,把大鱼钩用粗铁丝每隔二尺左右绑上一只,后来我才知道,这个距离很科学,刚好接近人的手臂做一个上下运动的行程。

上冰的时候是我最开心的时刻,大人们扛着冰镩、铁锨,蹚开齐腰深的积雪走在前面,我拉着小冰车一路撒着欢儿跟在后头,到了冰面、选好位置时早已出了一身汗,向后掀一掀皮帽子,头上立刻冒出腾腾热气。大人们把皮帽子往冰上随便一扔,麻利地往手心“噗噗”吐两口吐沫,操起冰镩用力凿下,“啪”的一声,爆裂的碎冰四散炸开,崩出去老远,然后冰镩再次重重地落下!没多一会儿,啪啪声变成了咚咚声,清开冰洞中的碎冰,绿茵茵的江水就在所剩无几的冰层下流淌,像翡翠一样。当时,我完全不懂得欣赏,心里最急迫的是赶紧凿开冰面,把深藏在里面的大鱼拉出来。

几个壮汉只消个把钟头,一个几平方米大的圆形冰眼就凿成了——那可是将近一米的厚冰。江水如泉水般涌上冰面,意味着冰层被凿穿。不过,清理了水面上的浮冰却并不意味着可以下钩了。我们虽然不善于捕鱼,但还是懂得捕鱼需要安静的道理。于是,我转着圈,跺着脚,急不可耐又无可奈何地看着大人们在远离冰眼的地方休息。

大概也就几支烟的工夫,冰眼就结冰碴了,好似时间上也差不多了,叔叔用铁锨把冰碴打净,爸爸操起了那根大鱼竿,钩尖朝上缓缓地插进江里,留下约2尺左右,然后猛然发力向上重重一拉,接着再把竿子顺下去然后用力上拉,如此反复多次。对,其实这不是钓鱼,是在锚鱼。拉了几下后没有收获就要换个位置继续,幸运的是,我们只换了一个位置就中了第一条鱼——一条1斤多重的红毛大鲤鱼,硕大的鱼钩几乎洞穿了整个鱼体。我对这条鱼的登陆欢欣鼓舞,在冰面上大呼小叫,大人们则很不屑,对躺在冰面上的小鲤鱼睬也不睬。

小鲤鱼还没冻僵,爸爸那儿就传来了动静,上拉的动作只做到一半,一股巨大的阻力毫无前兆地传递过来,还没来得及调整,竿子忽地一下又斜向下坠去,把爸爸拽了一个趔趄,眼看着滑向了冰眼。叔叔一步蹿到爸爸身后,一把扯住爸爸的皮襖大叫:“拽住!拽住!”我则张大嘴巴被这突然的一幕惊得不知所措。

大鱼竿依然被水下的东西拉得忽左忽右,剧烈地摆动。爸爸换了下手,竿子被稳稳地握在手中,然后他吃力地一把一把地往上拽。冰眼中的江水仿佛沸腾了一样,哗哗地泛起一个又一个漩涡,溅起一阵阵水花。这时,叔叔拿着铁锨守在冰眼的另一侧,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随时准备施援。很快,几乎透明的水下出现了一个黄色的身影,一条大鳇鱼不停地剧烈甩头,试图挣脱束缚。这个关键时刻,爸爸毫不犹豫地往上一用力,叔叔的铁锨及时地助力一推,伴随着“哗啦”的一声,一条扭动的大鳇鱼被一股漾上冰面的江水携裹着噼噼啪啪地冲到冰面上。这鱼3尺多长,估计有20多斤。

有了大鱼,我们的任务就这么轻易地完成了。我沉浸在激动之中意犹未尽,爸爸和叔叔两个人则完全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开始在我的小冰车上捆绑大鱼了。那个时候,江里的大鱼就是如此之多,至于能捕到什么鱼,谁也不知道,可能是草鱼,可能是大鲇鱼,可能是大胖头,也可能是大哲罗鱼。至于捕鱼需要多长时间,那就看运气了,运气好就短些,运气不好就长些,总之不会有空手的。能遇到多大的鱼也是未知数,爸爸和我说有人遇到过鱼的身子比冰眼还粗的大家伙,那条鱼有多大?爸爸半开玩笑地说,江里面有上千斤重的大鱼。

回家的路上,我拉着大鱼一路跑在最前面,大鱼到家,年的脚步也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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