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继林
[摘要]回顾百年新诗,必须回到五四“反传统”起点,来做重新的思考和审视。“民间”话语作为一个有效的研究视角,十分有助于这一问题的探讨。五四以来,新诗正是借助源于“传统”的民间话语,很好地弥合了与古典诗歌传统的裂隙,形成了自己独特的现代性品格,实现了中国诗歌从传统到现代的百年跨越。但同时,民间话语又给新诗带来了一些缺憾和问题,需要我们客观地对其有效性与复杂性予以正视和辨析。
[关键词]五四反传统;民间话语;复杂性
一、五四“反传统”与“民间”研究视角的引入
在21世纪的今天,中国社会虽已迈入“全球化”“互联网+”“人工智能”的全新时代,但我们政治、经济、思想、文化层面的很多命题,仍需要追溯到百年前的“五四”。因为这一时期,中国社会正处于从传统到现代的急遽转型中,“新”与“旧”、“激进”与“保守”、“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个人”与“社会”等发生着激烈的冲突和碰撞,这些矛盾相互牵制、纠缠、撕扯,最后熔铸而成为现代中国最重要的思想文化宝库——“五四”。
这里所说的“五四”,是更宽泛的思想文化意义上的“五四”,即五四新文化运动。她孕育于晚清以来以梁启超、严复、章太炎等为代表的近代思想启蒙,肇始于1915年《青年杂志》(《新青年》)的创刊。从时间上看,“五四”前后可能不到10年,但其影響却深远至百年后的今天。在这场以价值翻转、个人觉醒为特征的思想解放运动中,“民主”(Democracy,时称“德先生”)、“科学”(Science,时称“赛先生”)、“自由”(Freedom)、“平等”(Equality)、“独立”(Independence)等为代表的西方现代理念,开始取代“仁”“义”“礼”“智”“信”为核心的儒家传统文化。正因为如此,思想文化界在界定“五四”之于中国现代思想文化史的意义时,有人将之视为中国的“文艺复兴”,亦有人将之定位于中国的“思想启蒙”。也许,二者兼而有之。不论是“文艺复兴”,还是“思想启蒙”,二者都充分强调了五四在“传统”与“现代”之间鲜明的价值取向:对“传统”的大胆批判和质疑否定,对“现代”的无限想象和不断追求。
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二三十年前,当一些人在五四“反传统”问题上“作文章”,将之界定为“文化激进主义”“全盘性反传统”“民族文化灾难”等时,老一辈学者王元化、王瑶、耿云志等曾做过有力的回应。他们在积极为五四“反传统”的合法性做辩护的同时,进一步强调了五四的“现代性”。30年后的今天,一方面在“地球村”“全球化”“互联网”的大背景下,整个世界的联系是越来越紧密,与此同时,世界范围内的“本土化”“地域性”“民族性”矛盾冲突却也越来越尖锐;另一方面,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故事”“中国道路”等主流话语导向下,形形色色的所谓“国学”、旁门左道的“传统文化”也借势回归,干扰着我们的视听;再者,在“消费主义”“金钱至上”“娱乐至死”的大众文化语境下,价值模糊、立场摇摆、信仰坍塌的现象大量存在。正是在这样的文化语境下,当海外出现新一轮的消解“五四”声音时,我们的学界拥趸的多质疑的少。这不能不引起我们的注意,继而做深入的反思和探讨。
今天,我们对百年新诗进行研究,十分有必要的做法是回溯,回到百年新诗的起点,从“五四”白话新诗的发生开始梳理和考察。其实,历史的原生态与我们相对单一的文学史描述相比,要复杂得多,可谓“盘根错节”“众语喧哗”。按照克罗齐“一切真历史都是当代史”的说法,我们的文学史描述总是主观的、指向当下的,总是以有利于自己的话语逻辑来进行言说。这就决定了文学史的书写总存在遮蔽、压抑和误读的成分。因此,有必要选择一个合适的研究视角,对芜杂的史料文献进行梳理、考察和研究,避免简单的价值判断和草率的伦理分析,借此来达到对新诗的更进一步认识。
中国新文学是在西方启蒙文化思潮的影响下发生、在外国文艺思潮的引导下发展起来的,这早已为学界所公认。“走向世界”“影响的焦虑”“现代性的追求”是百年中国文学的主脉。长期以来,在中国新诗的创作、批评和研究领域,都存在过于倚重西方诗学话语(尤其是现代主义诗学)、将西方现代主义诗学的启示和影响作为中国新诗发展的主线的现象。有诸如“新诗,实际上就是中文写的外国诗”“新诗乃横的移植,而非纵的继承”等说法。对此,有学者曾表达过疑虑:“‘西方的冲击概念可能会导致对传统文化的复杂性和发展动力估计不足。强调外部影响,容易产生忽视中国传统内涵的危险。”在这里,我们就有必要想一想,“中国新诗”难道就真的是个不肖子?就真能自己咬断与母体的脐带而与之完全决裂?如果我们回到历史的“现场”,我们会发现中国新诗即使是个不肖子,但这个不肖子内心也是复杂的,虽然喝着“洋奶”长大,但他体内里流淌的却是中国古典诗歌传统这一文化母体遗传给他的血液。他时常眷恋着母体,时刻回视着传统。这个传统指向的不是儒家学说为主体的经典传统,而主要是散落在社会文化底层、根植于乡野的“民间”话语言说。
1936年,胡适在《歌谣》周刊复刊时,谈及新诗创作的资源时曾感言:
“中国新诗的范本,有两个来源:一个是外国的文学,一个是我们自己的民间歌唱。二十年来的新诗运动,似乎是太偏重了前者,而太忽略了后者。”八十多年后的今天,这种状况似乎仍然没有得到太大改观。当然,我们不可能否定西方诗学话语对新诗的影响,但一味强调或过于凸显这条线索,按照福柯的话语一权力理论,就是对新诗历史真实的另一种遮蔽。过去,对中国新诗“民间”话语维度的关注和研究明显不足,即使有所论及,也大多囊括、统摄在过去的现实主义、大众革命话语之下,缺少系统的梳理和独立的阐释。有鉴于此,我们有必要引入“民间”话语研究视角对百年新诗的发展做另一种考察和研究,或许有更多的发现。
在进入百年新诗的民间话语观照之前,我们先对“民间”话语进行辨析和梳理:
1.“民间”是一个模糊、开放、包容、流动的概念,其所指具有不确定性。尤其20世纪以来,在中国社会发展的不同时期,“民间”有着不同的表现形态,常常与“国民”“平民”“民众”“大众”“老百姓”“工农兵”“人民”等概念混同。这就给从民间话语角度来对新诗作研究带来了一定的学术难度。与此同时,正因为“民间”概念的模糊性与所指的不确定性,也就给民间话语带来了巨大的言说与阐释空间。政治的、思想的、文化的、文艺的,民族的、民粹的、民主的、民俗的等等,均可以在民间那里找到各自的话语资源。五四以来百年新诗的诸多话题,可能都与民间话语有关。
2.受传统“雅/俗”文学观念和“现代性”思维的影响,学界对“民间”的现代意义与价值认识不够。民间毕竟来自底层,源于乡野,具有“大杂烩”和“藏污纳垢”的特点,在中国文学传统“雅”与“俗”的较量中,一直处于被贬抑、被遮蔽的状态,为“荐绅学士家所不道”,而“难登大雅之堂”。在现实中,民间因其地位“低”、品味“俗”、形式“简”、意味“淡”,而与百年中国文学主导的“启蒙”现代性和“审美”现代性相去甚远。故而,在20世纪中国文学的研究视域内,“民间”要么弃置在“通俗文学”“民间文学”之中,为正统的现当代文学研究者所忽略;要么淹没在“革命化”“大众化”“民族化”的政治意识形态阐释中,而失去了“民间”独立的价值和意义。相对于新诗大胆而有效地、自始至终地借鉴和利用西方话语资源并在创作上硕果累累而言,新诗的“民间”话语实践却时隐时现、时断时续,呈现出“提倡有心”而“创作无力”的局面。这就很难为新诗的民间话语研究提供强有力的创作支持。
3.需要对近年来的“民间”理论热和文化热重新审视。1990年代,陈思和曾创造性地将“民间”引入当代文学批评和抗战以来的文学史研究,提出知识分子的“民间写作立场”与“民间精神价值取向”等概念。在陈思和及其追随者的阐释和演绎之下,“民间”的思想意义及学术价值得到了极大的拓展,并很快成为当代文学批评乃至整个当代文化研究中最炙手可热的理论批评“关鍵词”。更值得玩味的是,在当下中国,仿佛任何事物或现象,如诗坛扰攘吵闹的“民间”写作,全国上下热衷的民间文化热、民间国学热,报刊媒体渲染的“民间影像”“民间记忆”“民间书写”等,只要与“民间”一挂钩,就能成为“热点”“焦点”“经典”。在现代传媒与文化批评的双重演绎和鼓噪下,
“民间”话语已严重地影响着人们的视听,干扰了大家的判断。这就需要我们去考察、去审视,但更需要我们去甄别、去辨析、去反思。我们既要为“民间”祛魅,又要为“民间”招魂。
二、“民间”话语视域下的百年新诗
置身于近现代中国杂语纷呈的历史文化语境,通过对百年新诗的系统考察与重新梳理,我们发现,民间话语在百年新诗的发生、发展和衍变中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
晚清至五四,在中国社会趋新求变和文化启蒙的共同推动下,“民间”及其话语系统再一次被激活,并被不断地被赋予新的“现代性”意涵。五四前后,文学革命的主导者胡适、鲁迅、周作人、刘半农等,在大力借鉴西方诗学话语的同时,还十分注意挖掘民间话语的潜力,寄希望于能从本土文化中为刚刚起步的白话新诗寻得建构的话语资源,并充分彰显其在反传统及现代性建构中的意义和作用。与五四新文学革命同步,他们还倡导并卓有成效地开展了“国语运动”“歌谣征集”“民俗研究”等一系列语言、文学、文化实践。这些与民间话语相关的实践活动对白话新诗语言范式、审美理念和思想意蕴的初步确立,对五四白话新诗成功取代传统旧诗,建立自己全新的诗学范式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五四落潮后,取得合法性的白话新诗就面临来自艺术本体和外部社会的双重使命。闻一多、朱湘等人从民间歌谣中获得某种节奏和韵律的启示,将之应用到“音乐美”的理论建构和“歌谣化”创作实践中,着力推进新诗的本体建设,逐步提升其诗性、诗艺和诗美品格。几乎同时,新诗又积极回应当时社会、时代对诗歌提出的新要求,创造性地借助民间之力推动现代中国的政治革命和社会变革。在“到民间去”社会革命思潮的影响下,邓中夏、郭沫若、蒋光慈等早期无产阶级革命党人则强化了新诗的普罗化和革命化倾向。
1930年代,在阶级革命和民族救亡的大背景下,“民间”话语正好与文艺的“大众化”和“本土化”路径相契合,积极参与到“左翼一抗战”诗歌的“大众化”实践中。其中,中国诗歌会《新诗歌》的“歌谣化”“大众化”实践、现代派诗歌借鉴中外民间歌谣来进行“化欧”“化古”的尝试、抗战初期的“街头诗”“朗诵诗”创作等,将中国新诗的革命化、大众化、民族化、本土化实践进一步推向了深入。1940年代,在民族战争、国家救亡的背景下,新的民族国家想象和毛泽东中国特色文艺思想体系的基本形成,文艺界围绕“民族形式”问题、“延安文艺座谈会”等展开讨论,努力创作“新鲜活泼的、为中国老百姓所喜闻乐见的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的文艺作品成为作家的共同追求。延安解放区以《王贵与李香香》为代表的“民歌体”、国统区以《马凡陀山歌》为代表的“讽刺体”新诗,以老百姓所喜闻乐见的“民间”形式,创造性地实现了中国新诗的“民族化”“本土化”转换。中国新诗在主动接受本土化改造和政治性规训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失去了“民间”话语自由、独立的精神。
20世纪上半叶中国新诗的“平民化”“歌谣化”“大众化”“民族化”“本土化”“政治化”走向,几乎无一例外都与中国新诗的民间话语密切相关。在这条线索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民间话语在中国新诗的现代性赋格中所起的重要作用。但我们无须回避的是,民间诗歌的语言形式、审美意蕴、思想情趣等,都相对单一,缺少变化,难以充分地表现“现代人在现代生活中所感受到的现代的情绪”。因而民间话语对于中国新诗的意义和作用又是相当有限的。这一点,最典型地体现在大跃进时期的“新民歌运动”上。历史,对我们仍不无启示。新时期以来,虽然我们与特殊的政治化时代渐行渐远,民间作为当代诗坛的重要话语,也有许多需要我们正视的地方。
20世纪七八十年代,“朦胧诗”正是借助潜在的民间写作成功实现对主流政治话语“破冰”的,用“新的美学原则”宣告中国诗歌一个全新时代的到来。在《今天》及北岛等人的影响和启示下,中国诗坛涌现出一大批标榜独立精神和自由创造的大学生诗人和民间诗歌刊物,并在“1986现代诗群体大展”中集体亮相。韩东、于坚、《他们》《非非》《莽汉》等是其代表。这批来自民间的“新生代”诗人和诗刊,强调“诗到语言为止”(韩东语)、“以非非的方式活着”(《非非主义宣言》,诗歌回到语言、回到个体生命、回到日常生活。进入1990年代,韩东等人则更进一步,提出当代诗歌的“民间写作”。他们将“民间”等同于“先锋”,认为“民间”独立、自由、创造,富有生命力,是新诗的重要传统和活力所在。正是在这种民间话语传统的作用下,当代诗歌才真正走出了意识形态的桎梏,拉近了与生命、生活的距离,才变得真切,有了实感,也有了美。从这一点来看,民间话语之于当代诗歌其意义是重大的。然而,当日常生活的审美取代了当代诗歌的宏大叙事之后,“民间写作”却与学院派的“知识分子写作”开始了争夺诗歌的话语权。“民间写作”用生命个体的“语感”、日常生活的“审美”,来否定“知识分子写作”的“思想”“理性”“知识”“文化”,并直接导致20世纪末那场刀光剑影的“盘峰论争”。漫天的“唾沫”和无尽的“口水”,既淹没了两厢对峙的诗人,更伤害了无辜的诗歌。
21世纪,中国新诗进入一个全新的互联网、数字化、自媒体时代。网络不仅为诗人的自由创作提供了无限广阔的天地,还为新诗的传播接受搭建了一个无缝的平台。十多年来,网络制造了一个又一个民间诗歌“神话”:梨花教主赵丽华、网络红人“凤姐”、农民诗人余秀华等通过万能的网络一夜爆红,“下半身写作”“垃圾派诗歌”“羊羔体”“乌青体”“三行诗”……你未唱罢,我就登台,赚取了无数的点击。凭借网络,依托诗歌,凤姐可以“从天空开始思考”,余秀华也能“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凡此种种,不一而足。其实,想想也不难理解。在今天这样一个娱乐至死的消费文化时代,一切都可能成为资本市场包装策划的对象。过去飘在云端、后来身处边缘的诗歌,如今也难以幸免。为了吸引大众的眼球、得到群氓的点击、赢得传媒的关注,最大限度地获得市场和资本的认可,一直视真实、自然、独立、创造为其生命的民间话语,其立场也变得含混不清起来。当海子的那句曾被視为当代诗歌高度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成为随处可见的房地产广告用语时;当“语不雷人死不休”的凤姐,抛出这么一句“我不曾听着你的歌/不曾看见你的锋芒/我知道你的坟头面朝南方”(《致海子》),突然向海子致敬时,我们都会停下来想一想,这到底是怎么啦?任何东西,哪怕是“真理”,当它一旦沦为一种市场策略或理论噱头时,其虚妄的一面也就很快会彰显出来。网络诗歌如此,民间话语亦是如此。特别是当下,在现代传媒和学术批评的双重鼓噪之下,民间话语俨然已成为一种颠扑不破的文化真理和学术神话。此时,就更需要我们保持警惕。因为“当……民间成为一个诗意的乌托邦,当……民间成为真善美的最终象征,一句话,当民间成为神话,成为拯救现代性迷途的唯一的灵丹妙药……民间已经不复是真正的民间,民间精神也不复是真正的民间精神,而是伪民间和伪民间精神”。
三、结语
回首这过去的100年,民间话语几乎全程陪伴了中国新诗的发生、发展和演变,近距离地见证了中国新诗的昨日与今天,肯定还会影响中国新诗的将来。民间话语作为中国新诗研究的一个重要参照维度,我们既要充分注意民间话语对于中国新诗的意义和作用,也要正确看待民间话语所带来的问题和不足。
其一,“民间”作为一个所指不确定的概念,在百年中国复杂的思想文化场域中,又是一个能指无限丰富、具有巨大张力的概念。它与中国传统文化、近代思想启蒙、现代民族国家建构、主流意识形态、大众消费文化等密切相关。具体到诗歌,它则与百年新诗的传统性、现代性、后现代性盘根错节地纠缠在一起。目前,学术界、文化界在“民间”话语问题上,明显存在简化、俗化或者神化的倾向,存在较大误读和争议的成分。因而我们在百年新诗民间话语的研究和处理上,首先要注意“民间”话语的复杂性、多样性,然后再潜入具体的历史文化语境,认真地去考察、辨析,理性地去审视、反思,才能在此基础上,形成我们自己对民间话语正确的认识和独立的判断。
其二,在百年新诗发展的不同时期、不同层面,新诗都或多或少借鉴“民间”资源,形成各自不同的民间话语言说。在五四白话新诗的生成与建构中,民间话语的言说主要侧重于民间话语的反传统意识和思想启蒙精神,强调的是民间在审美情趣、语言体式、思想内容等方面给予新文学的意义;在新诗的大众革命实践中,民间话语主要侧重于民间话语的社会革命指向,强调民间在新诗的大众化、革命化、政治化走向中的重要作用;而在1990年代以来的大众消费文化语境下,诗歌的民间话语更多指向的是日常生活、大众娱乐、文化消解的后现代图景。这些不同时期、不同层面的民间话语言说繁复多样,但都不同程度地存在放大、凸显乃至遮蔽的成分,这就给我们今天的民间话语分析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难度。
其三,如前文所述,民间毕竟来自底层、源于“传统”,有许多封建文化的糟粕和政治文化的负面因子混杂在里面,是一个“大杂烩”。另外,民间的语言形式、技巧手段、审美意趣等都过于单一,也缺少变化,它与现代审美是不大合拍的。因而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可以说民间话语与百年新诗所力主“世界性”“现代性”追求是相抵牾的。“走向民间”即“意味着走向传统和丧失现代性”。因而民间对于中国新诗的意义和作用是十分有限的。对此,朱自清、何其芳、冯至等人都有过较多的思考,他们在谈及民间话语与新诗的关系时,都曾指出民间的表现力和影响力是有限的,主张中国新诗有保留地借鉴和运用民间形式,而应更多地与世界接轨,走现代化的道路。
因此,我们今天的研究就不能为传统而民间,为大众而民间,为民间而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