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在博物馆中存在着两种相异的文本现象:一种文本追求理性叙述,为“正统”文本;另一种文本追求人性化的文学写法,为“乖戾”文本。前者在中国博物馆的发展过程中占据主流,处于强势地位;后者以情感化的方式将文物知识尽可能融入普通求知者的生活,则常受到挤压。二者之间有着深刻的矛盾,矛盾的根源本质上是由博物馆人的个体偏好所造成的。只有打破这种理念束缚,博物馆才能发展得更好。
关键词 博物馆 文本 正统 乖戾
0 引言
在博物馆中存在着两种相异的文本现象:一种文本追求理性叙述,另一种文本则相反,追求人性化的文学写法。一般来说,前者面向的群体主要是年长者,认同以专业术语介绍知识,后者面向的群体主要是年轻人,认同以轻松活泼的方式普及知识。
本文探讨文本差异的目的是认识博物馆行业存在的两种理念及其矛盾,并促使博物馆工作更益于社会大众。
1 “正统”的文本现象
中国博物馆建立初期带有改变民风、传承文化的责任感,以及很强的“科普”性质,但是作为公共文化机构,其有着非常鲜明的“官方”特点。在这个过程中,也形成了“正统”的语言风格。
“正统”文本便是,其内容与形式都具有严谨的学术性,通过展览传播出去的文字必须准确无误。如图1所示,在泉州海外交通史博物馆中,有一块元朝的艾哈玛德碑:
这块墓碑于1956年在泉州通淮门外津头埔池畔被发现。正面阴刻阿拉伯文和波斯文,背面阴刻汉文。
正面写着,“人人都要尝死的滋味。艾哈玛德·本·和加·哈吉姆·艾勒德死于艾哈玛德家族母亲的城市——刺桐城。生于(伊斯兰历)692年(公元1292年12月——1293年12月)即龙年(元至元二十九年,壬辰)。享年三十岁。”
背面写着,“先君生于壬辰六月二十三日申时,享年三十岁。于元至治辛酉九月二十五日卒,遂葬于此。峕至治二年岁次壬戌七月X日,男阿含抹谨志。”
以上是展览中对该碑刻的说明文本,也是“正统”文本的一个例子。其向公众提供史实,有时候也会进一步展开分析,但通常不考虑公众获取信息的喜好与能力,也没有顾及知识的传播效果。
在这一理念的影响下,“正统”文本便成为博物馆发展的主流,久而久之在人才代际间将此传统延续下去。即便有文风不同的新人进入博物馆,他们也只是其中的支流,不足以改变整个行业的趋势。
2 “乖戾”的文本现象
此外,在博物馆内还存在一些不同于主流的文本。与“正统”的说法相对,我们使用带有情绪色彩的“乖戾”一词来形容此种现象。不过,这并不代表博物馆一定不接受或非常排斥“乖戾”文本,而是指“正统”文本与“乖戾”文本间关系的不对等。
在博物馆的宣传文稿中涉及大量的“乖戾”文本。同是对艾哈玛德碑的解说,从语言风格来说,泉州海外交通史博物馆微信公众号上的《先君艾哈玛德如是说,我的爸爸的爸爸…的妈妈是泉州姑娘》一文与上文的展览说明迥然相异:
如果不是与某些人或某些事之间发生了些许神秘的联系,恐怕我也要湮灭在历史中,或许躲在禽棚的恶臭底下,或许成为某个墙上无名的一块,永无出头之日了。
我这块石头被今人捧为珍宝,与出身名门还是略有点关系的,哈哈。我所负载的重要信息便是艾哈玛德以及他家族的故事。
在我身上刻着两种完全不同的风俗,它们是矛盾的,但我也只有接受的份。这也是阿拉伯人加入中国国籍之后,逐渐转变为回族的明证之一。
另外,碑上还写着艾哈玛德家族祖上早已迎娶过泉州白富美。简单的一块碑石竟暗含如此多的信息,真令人叹为观止啊!
从今以后,我迈入了“石生巅峰”,只出现在环境优雅的高端场所,盛放我的盒子也舒适宜人。七百多年前,我还以为永生都沉默于墓地了,悲惨啊!可如今,一切都变了。看来,石头或人都难以预料自己的命运……
这篇文章把碑石人格化,用第一人称叙述自己的前世今生,并借助发散思维,结合已有资料去推测历史。这在“正统”文本中几乎是无法想象的事情,在“正统”博物馆人的思想中也是难以接受的。通常来说,这种“乖戾”文本被视作非正统的,不具有正当性和仪式感。
在科学领域,科普工作者的地位往往不及科学家。博物馆产生于科学时代,同样沿袭了相似的传统,于是对“乖戾”文本的忽视便顺理成章。然而随着时代的发展,博物馆应当对此作出相应的改变。今天,我们不断提倡要“亲近公众”,让文物知识在立体的陈列语言中变得通俗易懂。或许是时候纠正博物馆对于文本理念的偏向,重新看待“乖戾”的文本现象。
3 “正统”文本视角下的理念与矛盾
虽然在表面上难以觉察,但“正统”与“乖戾”的文本理念之争藏在每个博物馆人的心中。维护“正统”的博物馆人认为展览语言应当是一种理性的叙述,代表了学术的精神与学者的使命。在表达上要求精准,在逻辑上要求缜密,在论证上要求周详,这些都是不可逾越的规矩。而在展览的配套与辅助设施中,即互动演示、宣传手册、媒介传播,另一种人性化的文本才被允许出现。这样,“乖戾”文本就不会影响“正统”文本的“权势”。正是因循着这一思路,博物馆历来都缺乏“乖戾”的因素。
4 “乖戾”文本视角下的理念与矛盾
当下,“乖戾”文本处于被边缘化的境遇,情况不容乐观。在日常工作中,常遭受“正统”理念的阻挠,很难找到认可“乖戾”理念并愿意为之行动的博物馆人。
不过,无论一个博物馆人持何种理念,都明白要拉近与公众的距离。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乖戾”文本运用情绪渲染和拟人修辞,有助于促进更多人理解知识。相比之下,“正统”文本从学者视角而非观众视角出发,显得不够接地气。
因此,为了扩大展览、活动的传播效果,博物馆要靠平易近人的氛围来吸引公众。对此,“乖戾”文本就有着“正统”文本所没有的优势。而近年来新媒体的诞生,对于“乖戾”理念来说也是一个正面的信号。
5 “正统”文本与“乖戾”文本的关系
本质上,“正统”文本是知识探索的先驱产物,也是“乖戾”文本的支撑前提。从知识来源的角度来看,“正统”文本是每个博物馆人开展工作的基础,“乖戾”文本则是在“正统”文本基础上的再创作。可见,“正统”与“乖戾”的文本或理念之间是相辅相成的关系。至于“正统”与“乖戾”的对立,不过是博物馆人因分工不同而产生的思想倾向和情感认同。
博物馆具有服务未来的使命,应当尊重“正统”的文本理念,探索未知的历史。同时,博物馆也具有服务社会、服务公众的使命,应当对“乖戾”的文本理念秉承开放、包容的态度,从而帮助人们理解过去。因此,“正统”与“乖戾”二者之间本身并没有冲突。唯一冲突的地方是不同博物馆人持有不同的观念,并深以为信且表现在行为决策之中,直接导致了“正统”文本的强势地位与“乖戾”文本的弱势地位。
6 结语
本文只是一种形而上的分析,或许不一定完全贴近现实,但希望能还原博物馆人的真实想法,并认识影响博物馆运营的一些要素。
文本终究只是一种形式,关键在于为人所用。只有解放思想,才能改革创新!我们不妨打破“正统”与“乖戾”的限制,自由取用各类文本,进一步增强文物信息的传播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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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6-28收稿,2018-07-25修回)
作者简介:段燕飞(1986—),男,从事博物馆宣传工作,E-mail: duanyouyu@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