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视她的眼睛

嘉倩

我望向四周，注意到身后坐着个穿冰岛传统毛衣的女人，她有着一头深棕色的头发，气质成熟。她低着头，手里握着一支笔，在一个小本子上书写着什么，神情专注，有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魅力。我不打算立刻打扰她。直到她停下笔，若有所思，注视前方，我才走上前问：“我可以给你拍张照吗？”她点点头。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友好且內敛的女人。面对我的镜头，她很羞涩，笑得尴尬。我告诉她放轻松，保持平常的模样即可。她安静地看着我，眼神柔和。快门按下的瞬间，我知道一张好照片诞生了。

回看照片的时候，我问她：“你是冰岛人吗？”

“不，我来自法国，这两年定居在雷克雅未克写作。我是一名小说家。”她从口袋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我。

“为什么选择定居在冰岛写作？”我问。

“不知你有没有注意到，在冰岛的每时每刻都是不一样的，你醒来的每一天都会有新奇的遭遇。很久以前在水手之中流传一种说法，说人们来到冰岛，离开的时候，没有人会是原来的自己。在冰岛生活的每一天，你不再会是原来的模样。这对于我写小说很有帮助。”她说。

“我能体会你说的。”我直视她的双眼，想起了在冰岛这段日子遇到的每一个人。

“这里天气无常，五分钟晴空万里，接下来七分钟阴雨连绵。没有人会不喜欢冰岛的天气，因为如果你不喜欢下雨，只需要等五分钟，说不定就变成了你喜欢的天气。”她说，“可能是天气的原因，生活在这里的每个人都受到了影响，会变得很情绪化，但从来不会不知所措，而是真实地面对自己，不耍小聪明。所以不同的人来到冰岛会有完全不同的感受，真实的人会获得归属感，至于那些对自己不真诚的人则会不快乐，想要快点离开。冰岛这片土地有着神奇的力量，使人们很难对自己撒谎。”

这是一个艺术家敏锐触角下所描述的冰岛。道别的时候，她给了我一个拥抱。

第二天，我在粉红猪超市又见到她。她走路跛脚，仍然穿着同一件冰岛传统毛衣。她提着购物袋，买了牛奶和卫生纸，微笑着和我打招呼。

看着她的背影，我在想，生活在雷克雅未克的人们，谁知道排在自己身后结账的也许是一位法国作家呢！

（摘自《明天我要去冰岛》北京时代华文书局 图/乐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