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好好的诗

2018-09-10 19:50:22张好好
青海湖 2018年4期
关键词:钝刀艾蒿蓝色

艾蒿之镜

艾蒿之境。之镜。之近

长亭短亭,因为不懂分别的仪式

玩笑和严肃的中间值

所以在你清晨的梦中我已走出很远

峡谷如刀,钝刀,连自己都砍不伤

流沙如河,水大约七月还来

那盛大的雨,红铜的雨柱

做成蓝色的河。城堡,我们自己做的

优雅地眺望世界,实则凝望惊险的前半生

(可以乱真的爱情,在甜得发腻的人间

撇去泡沫,沥去渣滓,此种精湛手艺)

历险归来,云朵依然,清水里小鱼的黑影

牛慢慢地走,甩着尾巴,夯土墙的泥

河道里的鹅卵石,风,猎猎如旗——

贴着大地的香草,手终于触碰到它们

暴力半生的我们,现今宽和静气

悠然看那峡谷的钝刀,不砍伤别人

——必然细细来到艾蒿的中间

被那清风抚摸,思维和小虫一起鸣叫

荡漾的,重复的,新奇的,仗剑走天涯的人

容易爱上它们——深渊,峭壁,转头——

青葱的少年之美,你棕红的手臂和草帽

而,我的手不好看,齿不好看,脚不好看

我缜密的计划,一蹴十年,全然失败

于是不得不,在某夜,我们试探着说——

真相永远在碎片中,碎片里的那一线光

一丝暖,后来长成豪放的香花——艾蒿

瞧,上帝的手指,既不是金色的,也无形

他悠然地,白袍在旷野,呼喊,寂然转身

他闲散地想当然,于是那些碎片起死回生

或者从来就活着,肉眼凡胎不懂——

不多的礼物,一生中的三两,却捧个满怀

大月亮一升起,艾蒿的全体在溪水里笑

把命运交给命运、把已懂的爱渗入戈壁

岩石努力拥抱风,松柏以千岁寒探身白云

崖下的我们,牵马走过多少平坦的大地

它们是山和山之间的平原,湖泊的环绕

一片森林歇息下来,芦苇趁机收留野鸭

到了白雪的领地,刀子般的风——

来年艾蒿节节生出柔软怀抱,溢满的蓝色

基因里渗透这些物,轻盈的魂灵

所忍不住使用的拥抱这个动词,然后是静默

星空,所使用的凝视这个词语,澎湃的心潮

此生不采摘艾蒿和任何花朵的手,足够小心了

因为爱,直至遇见你,在宝石镶嵌的深蓝里

动物的不言不笑,不称颂,等同于真理;

这些年,我小心地不打翻一盘清水,枕头摆正

适宜一个清洁的梦诞生,护送我至天亮

保护好膝盖和脚踝,脊柱不弯曲

让面颊和头发向上生长,镜中的微笑

那片星星,艾蒿之境,挽留不慌张的人——

我们搓着手在城市的马路边,见过一些风景了

后来决定返身戈壁,每一次都踯躅过

那是一间温和的小泥屋,等同于劈柴的火

两个朗读者,相遇以来温情的杀伐果决

至隆重的雪花到来,两种花的香

无知无觉一生的熬炼,提取出,结论

艾蒿在笑,欢颜,童真,挥洒如星

它既不加冕,也不超度,更不怜悯

至于忏悔和被原谅,小小圣物

使用生之热烈,孟婆的好意和机智——

开悟一个徘徊的人,糊涂的人

伤心的人,乞讨的人。肉身在艾蒿

的草本中,那些狷狂和放荡,戛然终止

远道而来的匍匐者,蜷伏如婴儿,几乎要贴入

索要大地的乳汁,凝萃隆重的香,仰身于明亮。

像风中的白纸被按住

每一捧秋水里

滚烫的清茶,浇在一把塔尔米上

谁能忍受,这刻毒的思乡,咀嚼

的人,目光深稳,海心不动的船

家乡的男人,在风中走,脊梁上

飘落的杨树叶子,那叶子的舞蹈

天地散发冷静的气息,一双审视的眼睛

万物着薄霜,七彩收回锋芒,洒出白光

街边站立着,远客,一个着灰围巾的人

在有生之年,河水的波涛,翻着,从前的事

可以松开的手;可以相握的手;可以的转身

但是星辰不放过,在夜的树梢上

故去的人的眼睛,一件被成全的事

时时的两条路,苔藓和蓝色的海;逼仄和虚

假的花

或者是那愀然的,蒼凉的一个手势。既然风

袍加身

每一缕秋风可以编成一股麻花辫;每一粒雪花

是一个大写的窗花;每一捧秋水里有一个伊人。

作者简介:张好好,1975年生于新疆。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居武汉。作品发表于《人民文学》《上海文学》《钟山》《作家》《中国作家》《大家》等文学期刊。有作品被《散文海外版》《诗选刊》《长篇小说选刊》《长江文艺·好小说》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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