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墙下的思索

杨文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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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秋日的午后，决定出去走走。什么也不带，只带着手机———这个小小的现代科技产品，对我而言，最直接的好处其实不是能打电话，而是能让自己在随时随地的行走中拍到突然生出一种感觉的图片，尽管自己的拍照水平很一般，但，不要紧，图片于我而言多半是过后对文字的一个注解或说明。

穿过马路，向东行，经过一条长长的小巷，又折向北，就来到了这座古城墙下。

2

下午的阳光照在这座修缮一新的建筑上，周围人声寥寥，显得宁静悠远。与不远处的闹市相比，这里非常安静，只有两三个老人在城墙下缓缓地散着步，活动着很僵硬的身体。与城墙一样，他们神态宁静、安详、与世无争，却又看上去饱经风霜。而城墙的对面，由东向西、由西向东奔涌的人流与车流，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围着城墙转了一圈。断垣东西长不过两百米，城墙厚约六、七米，高三十多米。向东，可以看到它侧面的结构，有一道“之”字形的台阶通向城楼。西面，与几处普通的现代建筑连在一起，在连接处可以找到当年古城墙的痕迹，厚厚的夯土层，上面长着几丛草，已经枯黄了，在秋风中萧瑟地摇摆着。这是古城墙上唯一能找到一丝历史感的地方，其它地方修葺一新，已完全感觉不到它的沧桑了。

在城墙下站了一会儿，抬头望去，从远处看，被包围在一片现代化的建筑间的古城墙，似乎并不高大。此刻，站在它脚下时，它却突然显得高耸雄伟起来，需要仰视，才能看清它上面城楼的结构———三层四檐歇山式磚木楼阁式建筑。秋阳下，青灰色的城墙，彩绘的檐柱、廊柱，呈现出一种厚重而沉稳的格调，亮丽中又透出了端庄、俊逸的神姿———典型的中国明清古典建筑风格。

沿着城墙根儿缓缓地走着，指尖触摸着厚厚的墙壁，每一块城砖与城砖间那道缝隙，从指尖错落地向前延伸着，从东到西，从上到下，触摸处，无不感受出这座建筑的宏伟与壮观，它的历史感似乎就从那些缝隙间一点一点地发散出来。借助想象，似乎可以勾勒出当年这座城市被这样的城墙拱卫环绕的情形。冷兵器时代，它是一个王朝政治、军事与经济实力的最好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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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坐在一张被松柏环绕着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座残缺的古迹，脑中若有所思。秋日的阳光将松柏的影子投下来，落在地面上，形成一片斑驳的影子。这座城市的历史也好似记忆中的一片光影，被一点一点慢慢地放大开来。

大概是公元前497年的两个人———董安于和尹铎，一个才华出众，一个远见卓识，他们都看中了这里的军事价值，于是，一座“城墙基础厚30米，夯层厚0.17米”的正方形城堡建成，从而也为战国时代的开启埋下了伏笔。

之后，这座城市历经了秦汉置郡设史（指刺史），到成为北朝的霸府。从隋代的“一都之会”，再到大唐北都的极盛与繁荣，太原，成为与西安、洛阳并称的三都之一。美丽的汾水穿城而过，“贯郭河通巷，萦村水逼乡。”这座城，景致雄奇，气象辉煌。

然而，“福兮，祸之所倚也”。也许，正是它的辉煌为自己带来了灭顶之灾。三百多年后，宋太祖、宋太宗，将历经两代，三下河东，仍未能攻下太原城的怒火全部迁怒于这座已有一千五百多年历史的美丽城市。于是，历史的天空，浓烟滚滚，遮云蔽日，大火连焚三月，“民老幼趋城门不及，死者甚重。”当然，这把火也让宋家王朝吃尽盛怒之下丧失理智的苦头。这把火燃掉了中原的北方门户，于是辽、金骑着快马一次一次踏破关塞，数渡黄河，磨快的利刃也伸向一个个无辜的百姓。

前车之辙，后车之鉴。新的统治者想要用一道长长的城墙将外民族拒之于外。于是，从关外到塞内，一处一处战略要地上，新的城市被建成，太原———九边重镇之一，于公元1376年重新扩建，扩建后的太原城，“周二十四里，高三丈五尺，池深三丈”，“锦绣太原”从此落成。它崇墉雉堞，气势非凡。环城共有八座城门，眼前的拱极门便是北门之一。八门又都设有瓮城。城外设吊桥，城上建八座城楼，城四角建有四座角楼，沿城楼上又建小楼九十二座，城墙垛口七千八百多个……然后呢，然后又是晋商之都的显赫地位。

而眼前……想着这一切时，历史好似眨眼间的事情，转眼便只剩下这不足两百米的城墙、一道再也没有车马通行的城门，还有城墙之上孑然耸立的城楼了。古城墙在一片林立的高楼间，秋日的蓝天下，兀自静静地遥望着远方。

这就是位于太原市杏花岭区北大街72号的明朝古城墙遗址花园。2005年8月，这处古迹经过修缮后，向游人开放。

但，整个下午，游人只有我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几个散步的老人也离开了。

4

返回时，走的是城墙里面的另一条路。城楼与周围的民居相距很近，中间仅隔着一条窄窄的路，头需要仰很大的角度才能看到城楼顶端，于是，再一次领略到它的高大、恢弘。朱红的城门，小小的角门，都修缮得非常整齐。而城门里面却是几级现代式的台阶，与整个建筑的风格产生一种巨大的反差，让人感到突兀怪异。

想起与城墙相呼应的应该还有一条护城河，在它的北面。但，现在隔着一条宽阔的马路，又隔了几重楼宇房屋，才能看到它的真面目。夏天经过时，见河道里没有水，长满了杂草，高低不平，看上去很丑陋，像是一个被遗弃的同胞兄弟，它与古城墙被活活拆散了，独自遭受着命运的不公。

走了一段，再回头望望，处在一片杂乱的民居中，被一片高耸的现代化摩天大楼包围着的古城墙，有一丝单调，有几份落寞。它仿佛正用一种历史的目光俯瞰着你，追随着你，目送着你的走远，离去。越走越远时，觉得脚下的步伐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