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绿山水的精灵

2018-09-10 08:04陈驰
都市 2018年5期
关键词:王维杜甫

陈驰

那年,正是一个雨后初晴的日子,缤纷的彩虹,宛若一抹女人的古典赧颜,跨过所有弱小生命,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弯弧,让人联想到起点和终点、雕弓与射箭。

就是那天,17岁的王维动身离开太原,前往永济,那是父亲官拜汾州司马的任所。表面事由是去相亲,而真正的目的是父亲为儿子的学业精进又开辟了新的路径。不管怎样,要说都是好事,可他偏不想去。他生性慵懒,舍不得离开祁太这片故土,总想着一动不如一静。再说,太原虽是陪都,可繁华喧闹丝毫不亚于长安,又何必舍近求远、客居异乡?在这儿他如鱼得水,同样也能玩得风生水起,轰轰烈烈。就在月初,他应邀参加晋王府邸的一个名流诗会,酒不过三巡,他便挥毫做出了《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诗惊四座,脍炙人口,传为一时佳话……可他已习惯了服从,遵守父命。尽管他知道,河东永济也不过是个中途驿站,父亲给他安排的最终目的地肯定是长安:参加科考,一举中第。

心中踌躇,行程便安排得有些拖泥带水,数百里之遥,竟足足走了半年有余。

王维究竟是在永济还是在长安成的亲,现已无从可考。能够确定的是,他在永济只待了两年,19岁赶赴长安,21岁参加科举,随即高中状元,官授太乐丞。有点滑稽,这个职位竟与诗文无关,专门负责管理一帮吹拉弹唱的宫廷艺人。虽然官阶不高,权力不大,却也算极有面子,类似于今天的文联主席。当然,他的父亲严重失望———世代为官,殚精竭虑,好不容易积攒起的人脉资源都白费了。反倒是王维本人不以为意,甚至还有些如释重负和幸灾乐祸。王维出身官宦富庶世家,自幼聪慧通灵,有条件成为多才多艺之人。他不仅诗文闻名,同时精通书画和音律。而八音之中,又尤以琵琶传神。就在他担任太乐丞的当年春节,也就是开元九年(721年)除夕,宁安公主心血来潮,要在王宫举办宫廷春晚,经岐王举荐,王维携琴登台,激情献艺,在公主和众多王公贵族面前,弹奏了一曲唐乐经典《郁轮袍》,搓揉轮挑,娴熟炫技,旋律跌宕起伏,曲调哀婉柔美,一曲奏毕,满座动容。这还不算,再进献诗作若干,皆为众人耳熟能详的名篇佳作。顿时轰动长安,被誉为天造之才。由此,爱屋及乌,王维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各個王府中的座上客。其中,与他交往最为密切的是大唐宗室的岐王和宁王。

应该就是在这段时间,王维与杜甫相遇了,是在岐王的一次宴饮上。那时的杜甫,声望还远不及王维,前者是王府豢养的普通文客,后者却是王府的座上嘉宾。两人似乎只是打了个照面,没有机会深度交往,但惺惺相惜之情油然而生。这在杜甫后来赠予李龟年的诗中有所体现:“岐王宅里寻常见”。安史之乱后,杜甫闻听皇帝赦免了王维的伪职之罪,还特意写诗遥祝表示了安慰。

相对而言,宁王对王维的喜爱要更胜一些。

宁王李宪是玄宗的长兄,曾让太子位给玄宗,因而倍受玄宗尊宠,极为贵盛。但宁王好色,一次出巡,见一卖饼小贩之妇,长得“纤白明媚”,十分倾心,便给小贩很多钱,半吓唬半强买地将其妇纳为己妾,且宠爱有加。过了一年多,宁王问她还想念小贩吗?并自以为是地故意接来了小贩。不想,她见了小贩,或者叫“前夫”之后,居然“双泪垂颊,苦不胜情”。当时在座的十几位宾客,皆为当世有名文士,见此情景“无不凄异”。可宁王兴致正浓再让大家赋诗,王维才思敏捷,最先成诗:“莫以今时宠,能忘旧日恩。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他在诗中,以春秋时代息夫人的故事来讽咏眼前这位失去自由、被强作人妇的女性悲苦,于是宁王悔悟,乃将她归还小贩,“使终其志”。

尽管如此,对于王维,琴棋书画、吹拉弹唱,业余玩玩,怡情养性未尝不可,倘若就此玩成职业便有不务正业、玩物丧志之嫌。毕竟志不在此,心有不甘,他真正在意的还是诗文。一首《少年行》独辟蹊径:“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诗中,一股少年热血的昂扬潇洒之气,沛然字里行间,极富浪漫主义气息。同时,他还凭借几个戍边老兵的口头讲述,创作了《从军行》、《燕支行》等具有浪漫情怀的边塞诗。其中尤以《老将行》最为著名,抒写一个自幼英勇、身经百战、终于被统治者弃之不用的老将,当外族侵略的时候,又雄心勃勃地奉诏出征:“莫嫌旧日云中守,犹堪一战取功勋。”既表现了老将令人感动的爱国精神,又指责了封建统治者对一位功勋老将军的冷漠无情,并借此抒发他自己仕途失意的不满。

心有旁骛,便会对本职工作不够专注,王维终因倦怠惹出一场“黄狮子舞”事件,招致朝廷痛斥。按当时的大唐律令,黄狮子舞是天子专用乐舞,他却粗心地擅自批准伶人私舞,属“越格”重罪,被贬官降为济州司库参军,由五品降到了七品。贬出都城,寄人篱下,数年苦行,身心俱疲。幸遇至交张九龄官拜宰相,对王维格外关照提携,才得以重返长安,驶上了人生快车道。先任右拾遗,之后便累任监察御史、凉州河西节度使通判、吏部郎中。“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王维一路升迁,官至给事中。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心情好,诗情就高涨,这一时期他创作颇丰,臻品迭出,特别是五言律诗,几乎形成一次高潮。代表作有《宿郑州》、《齐州送祖三》、《使至塞上》、《出塞作》等,其中有些名句成为经典,广为传诵:“天寒远山净,日暮长河急。”、“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尤其是《送元二使安西》:“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关怀体贴之情溢于言表,可以说是字字接地气。这首诗被后世谱成《阳关三叠》的送行乐曲,成为众所周知的名作流传至今。

然而,由来好梦最易惊。人生中,顺境永远是短暂的。随着张九龄被罢相,李林甫上台专权等政局变化的因素,以往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虽然仍有官做,但物是人非,心境早已今非昔比,建功立业的少年壮志亦消退殆尽。于是,他开始深居简出,写作之余研读佛经,不再醉心于官场仕途,逐渐将目光转向乡野坊间与远方的青绿山水。不想,歪打正着,反倒成全了他“山水田园诗派”鼻祖的美名。

可以说,“安史之乱”是王维一生中一次最大的挫败。叛乱爆发之初,只因未来得及追随玄宗一起出逃,而被叛军捕获,加之他生性懦弱,习惯服从,又被强制性地裹挟进安禄山政权担任了伪职,成为他生命中难以抹去的一处污点。唐军打败叛军之后,肃宗登基回京,王维本该罪当问斩,幸好他的弟弟王缙平叛有功,请求削籍替兄赎罪。又传闻王维在担任伪职期间,曾写有《凝碧池》一诗,诗中有“万户伤心生野烟,百官何日更朝天”的句子,表达了他对唐王朝由衷的思念之情,两相叠加才使唐肃宗赦免了他的死罪。并且,没过多久,又招他出山,还让他继续做官。先是太子中允,后迁中书舍人,终至尚书右丞,后人称王维“王右丞”即由此而来。

王缙是王维一母同胞的弟弟,自幼好学精进,同王维一样,素以诗文著称。科举及第后,累任侍御史和兵部员外郎等官职。“安史之乱”时任太原少尹,协助李光弼驻守太原,抗敌防袭,颇有功绩和谋略,被舆论所推崇,升任刑部侍郎。后两次出任宰相,外任河南副元帅、侍中持节都统河南淮西、山南东道诸节度行营事、东都留守、河东节度使兼太原尹、北都留守等军事要职,后为救兄,以“才微位高”、“无益时事”等理由自谦,让出高位和兼职。王缙的晚年乏善可陈,身为宰相,面对权臣元载专断骄横的行为,却不敢进行斗争,反而事事附和。大历十二年(777年),元载获罪受诛,他也被贬为括州(今浙江丽水)刺史。后又被召归,为太子宾客、分司东都,直到去世。

王缙一生也笃信佛法,以居士戒礼修行。任宰相时,曾大兴佛教之风,使大历年间佛教盛极一时,寺庙云集,沃壤被占,僧徒横行,寺庙成为藏污纳垢之所,导致刑政失修,政治腐败,终被贬官。王缙还是一位散文家兼诗人,遗憾的是作品留存不多。散文只有表、碑、册等体,意义不大,诗作与王维后期作品的风格相似,具有一种平淡清新之美。

纵观王维仕途,仅从他所担任的官职来看,做得都不算大,最高的也就四品,而且基本都是闲职,这就为王维的生活方式提供了条件。中年以后,王维在蓝田辋川购买了初唐诗人宋之问的一套别墅,一直到安史之乱前,他很大一部分时间都在这里度过,过着半官半隐、寄情山水的生活,他开始信佛,也就是在这一段时间。个人感觉,面对当时的政局,王维心中当然也有失意,但绝非政治理想得不到实现,而是他的朋友被排挤出局,不再在朝中主政,换上的一批人他又看不惯———道不同不相为谋,也就干脆放下,索性什么心都不操了。

其实,王维骨子里是一个想过舒服日子的人。可究竟何为舒服日子?就是在朝廷做官,领一份薪酬,让自己和家人生活得比较舒适,但又没有什么过多的事情要做,有大量的时间可以游山玩水,吟诗作画。关于这一点,王维自己说得非常坦率,他曾这样写道:“小妹日成长,兄弟未有娶。家贫禄既薄,储蓄非有素。”他甚至还曾善意地嘲笑过陶渊明:“生事不曾问,肯愧家中妇?”意思是说陶渊明完全隐居是不对的,所以他就这么半官半隐着。在当时,这种生活是很多官场中人所向往的,同为唐朝诗人的白居易甚至专门写过一首诗,就叫《中隐》以表心迹。这种状态不能说好,直白讲就是消极怠工,自己拿着朝廷俸禄混着,却自命清高,还要认为“众人皆醉我独醒”,实在是有点皮厚之嫌了。

晚年的王维,心情并不平静,虽然依旧有钱、有闲,可担任过伪职这一历史污点,一直折磨着他,他的诗写得少了,反倒是写了很多文章,反复忏悔自己有罪。于是他更加沉迷于佛事,甚至把辋川别墅都捐出来当了寺院,真所谓“一生几许伤心事,不向空门何处销。”

然而,瑕不掩瑜,王维性格上的弱点丝毫不影响他艺术上的卓越。他的诗作大致可分为三个类别:边塞诗,赠别诗和山水田园诗。几乎每个类别里,他都有传诵不衰的杰作。但让王维之所以成为王维的,却无疑是他的山水田园诗。这部分诗作大多始于中年之后,最为著名的《辋川集》就是他中、晚年的代表作———善于造境,诗画同融,语言天成,禅悟相衔;读诗有如观画,并且是那种超然的、美轮美奂的画。

与陶渊明的田园诗比较,整体感觉:陶诗的调子偏暖,读后有种暖玉圆融的感觉,而王维的诗偏冷,清冷料峭之中蕴有一种孤高的寂寥。如陶渊明说:“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王维的口吻则要高冷得多:“寂寞掩柴扉,苍茫对落晖。鹤巢松树遍,人访荜门稀。”陶渊明的山水田园里,往往有芸芸众生的影像与声音,有他们具体的喜怒与哀乐,比如他穷得没钱喝酒了,想去鄰居家讨酒喝,临到门口了心又犹豫,但邻居善解人意,什么都不说就拉他坐下喝酒;而王维的诗里,则更多的是自己孤独的影子,他总喜欢这么说:“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即便他写到了其他的人,也只是诗里的一个意象,比如他偶然遇到的“林叟”,他看到的洗衣女等等,美则美矣,但面目却是朦胧模糊的。即便是写自己的家,两人也大有不同,陶渊明说:“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是一种心有所依的笃定;而王维说自己的辋川别墅,却只是他“好道”的一个地方,类似于修行道场,他在这里也只能“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了。

一句话,面对风景,王维是一个喜欢极目远眺的人,陶渊明则忍不住会走进风景里。借用摄影作比,王维是一个拉长焦拍照的人,陶渊明则是先架好相机、开启自拍装置,然后走进了镜头里,把自己和风景以及所有他想要的事物统统收了去。王维山水田园诗的内核,更多的是表现了在官场上摔过跟头、失意士大夫绝望的一面,仕途难料,世事维艰,就将文胆化为一只古灵精怪的精灵,去青绿山水间徜徉,于佛道典籍里汲取营养,在诗与远方的意境中探寻生命的奥秘与人生的意义。

再看王维与杜甫,两人同是唐代杰出的诗人,但在当时,两人的境遇可谓天差地别。王维少年得志,衣食无忧,杜甫苦苦挣扎,到处求官而不得,还经常为吃不饱饭发愁;王维当时诗名满天下,众多诗作谱成歌曲,四处传诵,是当之无愧的当红诗人,杜甫则籍籍无名,当时流行的选本几乎都没有选他。更为意味深长的是,如果不去参照年谱,只是读诗,压根儿看不出来两人居然同处于一个时代。

杜甫的诗,给我们描绘出的是一个国破家亡、民不聊生的时代:“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王维的诗,反映的完全是另一番生活境况:“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抑或是:“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多么的恬静美好。就个人命运而言,杜甫颠沛流离一生,最终还是“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客死他乡。而王维就要幸运得多,他最终皈依佛陀,安然去世,去世前还有条不紊地与亲人们依依惜别。

如是,究竟谁反映的时代更为真实呢?

正确答案:都是很真实的!他们都忠实于自己的内心,也都真实地写出了自己的生活状态,只是由于两人的成长、所处的阶层、所站的立场不同,导致了笔下时代图景的不一致,只有把他们的诗作一起诵读、对比品味,才能更全面的看清一个时代。或者,换种更简捷的说法:有杜甫,就一定会有王维,反之亦然。

杜甫,包括之前所提到的陶渊明,他们虽然也都做过几天官,但总体来说,还是生活在社会底层,只要他们是真实的写作者,他们的诗歌就必然会反映出更广阔的现实,必然会带有更强的人民性。王维一直生活在上流社会,又崇尚佛老,对民间疾苦没有杜甫那么感同身受,所以他的诗歌反映的现实相对狭窄,更多偏向于个人情趣和趣味。即便是面对同一个公共事件,两人所选取的场景、所表达的情感亦是大相径庭———唐军收复洛阳后,杜甫的《闻官军收河南河北》是这么写的:

“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做伴好还乡。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

唐军收复失地,王维重新做回唐朝的官,他的心情是复杂微妙的,在《和贾至舍人早朝大明宫之作》这首诗里,他只是如实描绘了文武百官如战乱前一样正常早朝的情形:

“绛帻鸡人报晓筹,尚衣方进翠云裘。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日色才临仙掌动,香烟欲傍衮龙浮。朝罢须裁五色诏,佩声归到凤池头。”

后来他又变得意兴萧索,还是想寄情山水,做一名隐士,逃避他所经历的一切,于是便有了下面这首《冬晚对雪忆胡居士家》:

“寒更传晓箭,清镜览衰颜。隔牖风惊竹,开门雪翛满山。洒空深巷静,积素广庭闲。借问袁安舍,然尚闭关。”

通过对比不难看出,杜甫由于身处朝野之外,没有参与具体的政治活动,所以他一直还保持着理想主义者的激情,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所以他才会“涕泪满衣裳”,才会“漫卷诗书喜欲狂。”王维则不同,他刚刚经历了一次政治上的灾难,虽然死罪免了,但心中惶恐惊惧,还夹杂着愧疚,作为深陷其中的局内人,必然对现实政治看得更为真切,所以他的诗作就会冷静得多,意境也是清冷萧索的。

只有在世俗里奔突,经过世俗洗礼,又能超越世俗,从而对青绿山水充满神往的人才有可能成为青绿山水的精灵。

毫无疑问,不论在当时,还是后世,王维都是享有盛名的诗人。这当然首先是因为他的诗作本身具有极高的艺术水准,并且朗朗上口,利于传诵。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的诗,非常真实地揭示了官场中闲适或者失意官员的心声,王维那种半官半隐的生活,的确很让人向往———不干活还能赚钱,然后既有钱又有闲地去经营自己想干的事情。他那些人生不得意就纵情山水、在山水间寻找人生意义的诗作,竟然又描绘得如此美轮美奂,更是在很大程度上给了失意官员或落魄文人以心灵慰藉,让他们不至于绝望,不至于为自己的软弱,抑或在现实中的无能为力而一头撞死。

中国古代诗歌很重要的一个传承渠道就是士大夫阶层,失意的士大夫承继了王维、陶渊明的诗歌传统,那些还没有经历太多现实磨难、正在奋进中的士大夫,则承继了李白、杜甫等人的诗歌传统。当然,这么说有简单化和一刀切的嫌疑,因为人是很复杂的,有得意奋进的时候,也有失意消沉的时候,这大概就是我们每个人都能接受他们的原因吧。

当年,那个雨后初晴日子,17岁的王维被迫离开故土,迎着一派云蒸霞蔚,走向虹的另一端点。那一时刻,他一定没有联想到雕弓与射箭,更不会意识到虹与蛇的隐喻,于是硬生生地撕开所有的眷恋,一步三回头地远去。这一去便是永诀,再也无法回归晋阳故土,将自己一生的情缘转接到了遥远的关中和陇东。但,在终南山下,在他垂暮之年、弥留之际,当一缕佛光为他接引出一条往生之路的时候,或许他恍然想到了,因为他对最后一个告别的亲人喃喃说了句:“玄霞在東,莫之敢指……”这就是虹啊,古代典籍《述异记》中早有记载:虹的真名叫玄霞兽,也叫天弓。它的“虫”旁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些情景,今天虽已都无法考证,但故乡家庙的祭祀台上,仍留有他的位置,他的香火,故乡母亲永远敞开着宽厚的怀抱,随时准备迎接拥抱他的游子魂归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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