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数据教育的精细误区

魏忠

2008年的夏天，李政道回到母校苏州十中，谈到中学教育的时候对时任校长柳袁照说了一番话。李政道说：“当年父亲对我的成绩要求是必须过80分，于是自己几乎每门课都在81分到82分之间，我如果用100%的力气去拿到100分，自己就没有时间干其他事情了。”李政道感谢父亲只要求自己考80分，课余时间读了很多闲书，为后面的研究打下好的基础，他进一步提出中国的基础教育目前太强调高分，都去考100分，反而会造成学生基础薄弱，后劲很小。

2018年，一场江苏整个教育界都震撼的讨论震撼了江苏高层，由省委省政府牵头展开了对江苏高考制度的反思，其中很重要的一个核心议题就是江苏高考分数总分为450分，1分之差会有1200个考生，这种情况下学生当然会为1分拼命。

上述事情的背后并不简单。由于现代教育并不是在中国诞生，因此我们并没有继承完整的现代评级逻辑，如果有人问为什么有的是5分制，有的是4分制，有的是百分制，可能绝大多数校长和教育工作者都不曾仔细考虑过。

百分制是一种间距数据，也是一种比例数据。说间距数据容易理解，百分制以1分甚至0.5分为间距，百分制与4分制的最大区别在于有绝对零点的分数，也就是你考试一道题也答不出来，就是0分。在百分制体系中20分当然比0分好。但4分制不这么认为，4分制认为没有达到百分制的60分（不同的4分制有所不同），就是0分。4分制为什么这样认为呢？我们可以考虑一种简单的算法，那就是如果百分制都是四选一的选择题，0分和25分确实没有什么区别，都是闭着眼睛答的。在百分制体系中50分是100分的一半，在4分制体系中它们没有可比性，在数学上，4分制所代表的间距数据也有一个规则，只能相加，乘除没有现实意义。

李政道的父亲不愧是高材生，他不仅看透了百分制的问题，更重要的是他并没有对李政道实行4分制，按照李政道的描述80分就是满分，李政道的父亲按照3分制为李政道定分。在足球的3分制中，输球0分、平局1分、赢球3分，显然李政道81分已经是满分3分了。

为什么全世界那么多学校采用的评分方法不都一样，原因在于其中体现出的最初的设计思想是不一样的。美国华盛顿大学的工程学院，采用的是另外一套打分思维。华盛顿大学的工程学院每届会有4000名学生，每年三个学期，每学期2～3次期中考试。一门计算机的课程分为5个模块——讲座、作业、程序、实验、考试，其中讲座400人一个班，以签到为标准满分，而考试课基本上按照4分计算，可是到了实验课和程序课每个小组不超过20个人，却以百分计算。华盛顿大学考试采用的是间距数据，而实验采用的是比例数据。考核越细代表越重视，重视实验、用实验而不是考试考核学生是美国名校普遍的特点。

学生培养是复杂的，复杂的培养需要设计，而考核就是设计最终和最直观的表现。不同的学校和学生考核的方式不一样，体现的设计思路当然不一样。如果我们天天讲全面培养人、素质教育，然而全部的考核都集中在考试上，甚至过程性评价精细到课堂上每一个动作，那么培养出来的人适应的是什么样的未来呢？智慧課堂、大数据教育的最常见误区之一就是在没有设计的基础上进行精细化管理，抓了芝麻，丢了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