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丁
“在支持地面部队的行动中,没有哪一种飞机可以与‘蜻蜓相提并论。”越战老兵口中的“蜻蜓”,是以打造轻型飞机知名的美国赛斯纳公司在越战期间提供给美军和南越军队的A-37A/B轻型攻击机。尽管这种飞机在越南战场上几乎是不可替代的,但时至今日却只有当年的飞行员和维修人员还记得它了。
二战结束后不久,美国空军就一直对轻型攻击机抱有浓厚的兴趣,五角大楼的不少人也觉得具有近距离空中支援能力的轻型飞机是空军装备库的一个短板。可即便如此,美国人在这方面的开发一直是雷声大雨点小,其结果是当越战开始时,美国空军手里并没有合适的轻型攻击机。
在前线需求的迫切压力下,临时研发新机型是不可能了,可行的办法只有从现成的轻型飞机中入手,具体而言就是由赛斯纳公司开发的T-37“鸟鸣”教练机。早在陷入越南战争这个大泥潭之前,美国军方就曾在1956年至1958年间评估过把T-37改造为作战机型的可行性。到了1963年10月,赛斯纳就搞出了2架被称作AT-37D的武装版样机,并在近距离空中支援作战演练中获得了好评。
武装版的“鸟鸣”没有延用T-37的2台通用电气J69发动机,而是改成功率更大的2台J85发动机,每台发动机提供12.7千牛的推力。AT-37D不久后获得了A-37A“蜻蜓”轻型攻击机的正式型号名,但这一机型的价值并未得到普遍的认同。然而到了1967年,在美国正越来越深地卷入越南战事之际,美国空军终于顾不了那么多了。
1967年8、9月间,25架A-37A奉命前往越南的边和,执行包括近距离空中支援、直升机护送和夜间袭击等内容在内的“空中突击队”任务,这次带有试验性质的部署被称作“战龙计划”。
就在A-37A紧急上阵后不久,赛斯纳公司就根据军方的要求推出了改进款的A-37B。A-37B采用了不同于A-37A的全新机身,理论上具有4000小时的疲劳寿命,而战地经验表明,机身在两次大修之间足可以使用7000小时。
美国空军最初订购了57架“蜻蜓”,很快就增加到127架,最终采购量达到577架。少量A-37在1967年年底就投入越南战场,后续飞机从1968年开始上阵,使用者除美国空军外还有南越空军,后者一共装备了254架,用来替代A-1“天袭者”活塞攻击机。
A-37A/B“蜻蜓”的到场,为越南战争的空中行动注入了新的内涵。和之前的A-1不同,“蜻蜓”是一种喷气式攻击机,但和那些喷气式战斗机和战斗轰炸机又不同的是,A-37把喷气式飞机的作战行动从空气稀薄的高空带到了树梢高度。
A-37双人机组拥有良好的视野
在越南,没有另外哪一种美国飞机像A-37那样与对手展开过如此激烈而精准的近距离对抗。A-37在执行低空行动时的时速相对较低,这是它在近距离空中支援中能有出色表现的基础,较低的飞行速度提高了轰炸精度,A-37的投弹平均误差仅在10米左右。
开赴战场的A-37活跃在越南南部和老挝南部,执行着多样化的任务,包括对地面部队提供支援,在夜间袭击“胡志明小道”,有时还客串侦察机和引导机的角色等等。驾驶“蜻蜓”的美国飞行员和南越飞行员都在位于路易斯安那州亚历山大市附近的英格兰空军基地受训,他们对于A-37的评价高度一致,普遍认为这是一种可靠的机型,“显然是聪明人设计出来的”。
美国空军一共向越南投入了3个A-37中队,分别是第8、第90和第604攻击机中队,它们归属在美国空军战术航空司令部(TAC)的序列中,全部以南越城市边和为基地。其中,第8中队是美军中资格最老的飞行中队之一,该部曾经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今日仍然存在于美军序列中,装备机型是CV-22“鱼鹰”。
指挥过第604中队的科特·杜罗切中校后来表示,他曾经对作为教练机的T-37没有太大好感,但是拥有更强大引擎的A-37让他改变了看法,“这是一种坚固的作战飞机,早已不是那种脆弱的教练机,这不仅是因为它的速度比教练机版本提升了20%,更在于A-37装备精良,适合应對复杂地形下的作战行动。”
在边和基地,地勤人员们很快就发现A-37是一种让人高兴的机型,这种轻型攻击机坚固耐用,不需要维护技术更复杂的先进战机所必不可少的技术手段。与F-4“鬼怪”和F-105“雷公”这样的主力机型相比,A-37所需的维护工作量相对较低,每个飞行小时只需要2个小时的维护时间。
在打击“胡志明小道”中的目标时,A-37中队通常需要与担任空中火力导引(FAC)的赛斯纳O-2A“空中霸主”进行密切合作。在此类任务中,“蜻蜓”一般采取双机编队,以1800米的典型巡航高度到场,这两架飞机在武器配备上的不同在于长机携带4枚500磅Mk 82炸弹,僚机则携带4枚500磅凝固汽油弹,相同之处在于都会挂载2具副油箱。这样的双机打击模式被美军称作“花式上篮”:先轰炸目标,然后烧毁一切。
飞行员们对“蜻蜓”的7.62毫米6管机枪评价不佳,一是因为它的瞄准具使用不便,二是因为弹药威力不足。第8中队的罗伯特·马卡卢索执行过多次“花式上篮”行动,他表示,“我们的7.62毫米机枪就像是像胶水管,你越是想把子弹打到你想瞄着的地方,就越不容易做到。”
在“空中霸主”的引导下,A-37能够穿入F-4或F-105无法穿透的云层,在极低的高度上按照指引攻击北越军队或越共。对于“蜻蜓”飞行员来说,他们在作战过程中实际上不太看得到敌人,这是一种奇怪的体验。
马卡卢索回忆道,“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自己所攻击的越南人,因为我总是飞在茂林上空。FAC上的人可以看得更清楚,因为他比我们飞得更低、更慢。FAC掌握着信息,我们虽然不停地忙碌,却并不清楚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到达现场并和火力导引飞机建立联系后,FAC向A-37通报目标情况,然后会指出地面上的一个标志点:有时是河流弯道,有时是一处小丘,有时则是以发白磷火箭弹的方式来标注目标。
之后,A-37飞行员根据天气和能见度的情况,选择实施大角度俯冲或平滑下降,俯冲角度越大,则投弹越准确。“蜻蜓”的发动机出力稳定,响应迅速,确保飞行员可以大胆俯冲。展开攻击后,A-37通常会从1800米高度一直冲到距离地面仅900米时才投放炸弹。
A-37B可以全天候展开支援任务,其在夜间的战术几乎和白昼保持不变,区别在于晚上的导引飞机有时会换成OH-6A“小马”轻型观察直升机,“蜻蜓”飞行员把这种直升机称作“泥鳅”。
有一次夜间行动令马卡卢索难忘,当时引导他的是一名19岁的“泥鳅”飞行员,马卡卢索觉得他“简直是个相信自己刀枪不入的疯子”。在那架OH-6A的引导下,马卡卢索的A-37向一处越军仓库投了弹,“疯子”随后在无线电里问道:“打到了吗?”“我不清楚”,马卡卢索回应说。
正对越南丛林中的目标实施攻击的“蜻蜓”。
出人意料的是,那个“疯子”居然把他的直升机降到了地上,他从直升机里跳了出来,用手里的M16步枪向目标扫射了一通。然后他爬回“泥鳅”,起飞,并对马卡卢索说,“好了,这下搞定了!”
从1970年起指挥第604中队的丹尼斯·西尔维格中校在离开越南前这样总结道:“当我们的飞机接近战场时,地面上的友军部队总是特别高兴。大型战机自然作战能力更强,但却不足以帮助地面上的人摆脱困境。和那些飞机不同,我们可以钻云层,在崎岖地形上方低掠而过,再没有谁可以这样做。”
自然,飞得越低也意味着危险越大。于1969年入驻边和基地、此后一直驾驶A-37B的飞行员史蒂芬·勃兰特上尉的看法颇具代表性:“当你压下操纵杆,沖向雨林遮盖下的敌人时,那种感觉太酷了。可是,当越共小型武器的密集射击,向烈日炙烤下未经加压的座舱袭来的那一刻,你的内心可是凉凉的。”
A-37的任务特性,让这种飞机的飞行员往往是在近距离上面对真正的战争,“战争就在你鼻子底下”,这和那些飞行在数千米高空的作战任务是截然不同的。马卡卢索说,“这对我们来说太真切了,在那下面全都是活生生的个人。有时我都能看到自己人扭曲的面孔,你能想象吗?”
到越战结束时,美军尚保有92架“蜻蜓”,另外还有187架A-37B在南越空军中服役,后面这些飞机后来大都被编入了越南人民军空军服役。此后,美国空军把“蜻蜓”划出战术航空司令部,将其移交给国民警卫队和空军后备部队。20世纪80年代初期,尚存的A-37重新被定位为OA-37B导引飞机,到90年代初全部退役。
许多“蜻蜓”飞行员都对自己的飞机恋恋不舍,典型的有如约翰.布莱德利中尉。在离开越南之后,他强烈希望继续飞这种飞机,结果选择加入了空军预备役部队,最后,他是以空军预备役部队中将司令官的身份退役的。
A-37在越战期间一共飞行了16万架次,只有22架“蜻蜓”因为各种原因损失,12名飞行员丧生,相比较而言,这个战损率还是比较低的。战死的机组人员大都在第一时间确定了身份,只有一个人例外,由于缺乏他的身份信息,此人的部分尸骨被葬入了阿灵顿国家公墓的“未知身份墓群”中。直到1998年,五角大楼的科学家才通过DNA技术断定这名死者是来自密苏里州的米切尔·布拉西中尉,他被移葬回他的家乡。(1磅约合0.454千克)
责任编辑:王鑫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