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盟超
九岁的脑瘫女孩璇璇死了。她的爷爷和爸爸在她的书包里塞了两块砖头后,将她丟进了河里。
一个耸人听闻的恐怖故事。这户人家家境普通,爸爸一个月收入三千多元。璇璇生下就是脑瘫儿,花费十几万元医治无效,妈妈因此离开了这个家。爸爸和爷爷都在外做工,璇璇则交由奶奶带回老家照料。她死亡的直接诱因是,奶奶后来得了癌症,没法再照料她了。
亲人说,她爸爸有再婚的想法,对这个随时拉尿的孩子缺乏信心,爷爷更觉得这孩子丢人。这个家庭对她一直不太友好,可社会给她的温情也实在不多。这家人曾经申请过低保,可是政策是机械的,“家庭人均月收入低于四百元”,他们并不符合这个条件。
家庭的困窘和冷漠并不是这个女孩唯一的死因。她被认定为重度智力低下,属于残疾人,可并没有相应的救助体系帮助到她。她户籍所在地有关部门称,这户人家长期不在本地居住,他们有帮扶政策也无法落实,甚至不清楚这个女孩近几年的情况。
雪中送炭的温情桥段从未能在这个女孩身上出现。从这个角度看,她是不幸的。可脑瘫儿获得相对安稳的人生,就要指望幸运地诞生在良好的家庭,或者侥幸被救助吗?从另一个角度看,一个抚养脑瘫儿的家庭或许也只有两种可能:不离不弃的模范家庭;心狠手辣的恶毒心肠。在这两极中间,本应有社会救济和公益救助充当缓冲,让他们和她不必面临非生即死的抉择。
江苏一位八十九岁的老大爷未能得到尊重。他去派出所办理身份证,民警告诉他,头发是白的,反光,耽误面部识别——要么剃光头,要么染发。
直到事情闹上了媒体,当地警方才匆忙改口:虽然有些麻烦,但稍微做点技术处理,白头发的照片也能用。
打击“懒政怠政”推进好几年了,但理想的终点似乎还有点远。同样是上周,河南的一位刚刚退休的老干部办理养老补助金时发现,自己个人信息里的性别是“女”。他向省社保局提出修改申请,可社保局说单位业务“只对公”“即使只改性别也要按流程”;他不得不请求原供职单位帮忙,可五个月过去,他跑了很多趟,信息依旧未能从单位提交到社保局。
而在山东烟台,想给母亲办理残疾证的那女士被居委会多次刁难后,将一通牢骚发到了网上,引起了上级部门的重视。可这份重视反而使居委会彻底生了气——工作人员说了,那女士必须在微博上公开道歉,且让上级部门撤销对此事的调查,不然证件就不给办。他们还发牢骚:这个“老百姓本事挺大”。
类似“懒政怠政”事件近来被曝光后,往往会引起关注,推动事情解决。在烟台,舆论发酵后,几位懒政的居委会工作人员旋即遭到辞退或调查。
寒暑假里有关奇葩辅导班的新闻已经见怪不怪了,这次是在浙江慈溪。史女士偶然听说,开发右脑松果体,孩子就能蒙眼识卡、读书,“遥感”数米外的东西,变成“神童”。
故事原本应该是美好的:开课的收获了金钱,史女士收获了“聪明”的孩子,孩子则收获了赞誉。唯一的纰漏是孩子过于诚实,不愿意撒谎。她如实告诉母亲:色卡上面有味道,红的辣椒味、蓝的鱼腥味、绿的苦瓜味、黄的桔子味;字卡则要斜眼透过缝隙偷看,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说得再简单点,就是骗子揣摩出了家庭的心理。他们收到钱后会诱导孩子一起欺骗父母,让父母开心,孩子则能轻松地度过假期,甚至得到父母的奖励。
类似的骗局这几年来在各地一次次上演,上钩的父母却始终不在少数。他们发现上当后往往变得可怜兮兮的,嘴里会说,“就是想让孩子变聪明”。
可以想见的是,他们为了让孩子变聪明,着实付出了不少努力,甚至将努力变成了压力。这份压力让他们陷入了骗局,也让孩子被迫学会了欺骗。这种压力下的学习会是快乐的吗?当然不会。它们似乎只是父母的执念和焦虑,以及孩子不得不完成的任务。
【原载《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