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故我在

2018-09-06 07:18王汎森
华声 2018年8期
关键词:思想史主义国民党

近代主义式政治的兴起,是一件非常关键性的大事。但是政治行动的主体是一个一个的个人,是我、是人生观、是生命意义、是生涯规划等,这是一个包括心灵、情绪、感觉、内在自我等非常广泛的世界(人的存在是什么?人的心灵是一堆杂草?)。国民党在“主义”与“人生”方面的論述非常少,国民党的刊物中也不断提到青年的“苦闷”,但是认为青年之所以苦闷是因为信错了共产主义,或没有坚定信仰所致。在三民主义阵营方面,比较像是国民党为了适应“主义”的时代,而勉力撑持出一套体系来。国民党不像共产党,有一个完整的思想系统扩充到各个层面。《中国近代思想中的“未来”》一文讨论的是近代一种强大的“未来性文化”,还有这个强大的“未来性文化”时历史解释与历史写作的巨大影响,以及它对现代政治、文化所产生的超乎吾人所能想象的作用。

人的思想像风中飘曳的火焰,它很容易熄灭,或被各种思想或信仰的怒潮席巷而去,这个情形在下层生活世界尤其明显。故本书中的另一条线索是如何了解下层生活世界的思想状态,如《“儒家文化的不安定层”——对“地方的近代史”的若干思考》。再来是《思想是生活的一种方式——兼论思想史的层次》,这篇文章除了是对思想与生活交光互影的各种面相的陈述之外,还讲到“我在故我思”,即生活世界在思想的形成过程中所起的作用。我在文中特别强调了“转喻”这一个观念。人的大脑是一个最重要的“转喻器”,在某些特定的时代条件下,“转喻”活动变得异常活跃,人们更灵敏地意识到“什么是什么”,在这种时候,生活中的挫折或生命中的烦闷,每每会“转喻”成对形形色色的思想体系的迎拒或发展出新的诠释。譬如《“烦闷”的本质是什么》一文,我想用这篇文章来说明人如何“意识到什么是什么”,而将“生活”转喻为“思想”,或将“思想”转喻为“生活”。透过“转喻”,“思想”与“生活”形成有机联结,不再截然二分。

本书的另一篇文章是偏于思想史方法论的反思:《如果把概念想象成一个结构——晚清以来的“复合性思维”》,乃是以思想“结构体”来思考晚清以来的一种思想复合性现象,而在无限多样复合式的结构体之上有各种支配的理路,譬如愈来愈强的民族主义。

最后,在强调“思想”与“生活”时,不能不反省历史写作中“人的消失”的问题,故本书以《人的消失?!——兼论20世纪史学中“非个人性历史力量”》一文作为总结。撰写这一篇文章有一个最重要的机缘。我注意到,近百年史学思潮中有一条若隐若现的主线,便是否定“人”在历史中的地位?而且近代历史学太过倾向于从人的日常生活世界中抽离出来,太受过度抽象的、哲学化的思潮左右。没有了“人”的历史,也使得历史这一门学问日渐远离了它原初的任务。

思想与生活相与交织,不同人群所呈现的思想光谱浓淡不一,思想史研究应致力于刻画历史的复杂性。王汎森教授以此思路探讨近代中国人的存在感受、生命气质、人生态度,灵活调用思想、学术、生活、政治诸种材料,解读从“新民”到“新人”的变化、“主义”的兴起、近代思想中的“未来”、“人的消失”等新鲜议题,呈现出近代中国大变动之中丰富、幽微的心灵世界。

《思想是生活的一种方式》

王汎森著

北京大学出版社2018年2月版

定价:57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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