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雪亭
1918年8月,是挣扎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各国民众心情开始变好的月份:战争就要结束了。但是,幸福憧憬中的人们不会想到,一群神秘的“杀手”已经随着欧洲战场开回的船舶在美国波士顿港口悄然登陆,它们即将带来的是比巨型炸弹还恐怖的死亡灾难。
如此恐怖的“杀手”,正是号称“杀人流感”的奇特瘟疫:西班牙流行性感冒!
区区感冒竟然比一场世界大战的破坏力还大?莫说近百年后好些后人不敢相信,甚至就在疫情暴发伊始,世界各国也没多少人当回事。事实上,别看这种瘟疫顶着“西班牙”的名号,其实它踏上波士顿港口,至多算是“回访”。因为早在1918年伊始,美国堪萨斯州的一处军营里就首先暴發了这种病毒,1000多名感染的美国军人里,有46人因此死亡。但因为死亡率较低,就连美国军方都没在意。
而随着参战美军大批登陆欧洲,这种神秘病毒也开始低调地在欧洲蔓延,并首先在西班牙闹出了大动静:整个西班牙有数百万人感染了这种疾病,就连国王也中了招,患病者的症状也都一致,基本就是头疼、胳膊酸外加食欲不振。“西班牙流行感冒”的名号从此不胫而走,死亡率也在悄然上升。但这时正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杀红眼的时候,欧洲各国的政治家全在挖空心思抢胜利,谁还管“感冒”这等小事!
于是,随着瘟疫在西班牙的暴发,早在1918年夏天之前,这种新型瘟疫就已在全球范围内悄然播撒,英、法等欧洲主要国家相继发现病例,甚至远离一战前线的中国也中招了,于当年发生了大规模疫情。但哪怕已经折腾到这种程度,在各国政治家的眼里,这场瘟疫依然只是场流行性感冒。理论上该有的防治瘟疫的紧急行动,半点动静都没有。
不过,也并非所有人都这么麻木,比如英国的报纸上就刊登过不少医学专家的大声疾呼,认定这场越发厉害的流行性感冒极有可能是一场不亚于黑死病的死亡灾难。但英国首相劳合·乔治看到报道后也高度“重视”,破口大骂医学专家们危言耸听,还专门委派亲信出面辟谣:不过是场流行感冒,大家紧张什么?团结一致打德国才是正事!
如果说这时的“西班牙流行感冒”还只是一只破坏力有限的“小兽”,那么就在一战的炮火连天里,它早已悄然变异,待到从波士顿港口重返北美大陆时,已是足以轻松吞噬生命的恐怖魔兽。1918年8月18日,一场更加惨烈的死亡灾难就此开始。
首先暴发疫情的就是波士顿码头,8月27日,几名感染瘟疫的工人死亡,病毒从此似长了翅膀一般,在整个北美大陆火速蔓延起来。而且已不再是先前简单的头疼脑热症状,而是骤然而至的死亡景象:疫情主要在20岁到35岁的青壮年中间传播,一旦发作,患者便开始发高烧,脸色瞬间铁青,外带大量咯血。美国工薪家庭里也发生这样匪夷所思的景象:许多男主人早晨出门上班,中午症状发作,然后还来不及抢救就失去了生命体征。期盼丈夫下班回家的妻子们等来的常常是死亡通知……
可悲的是,即使疫情的破坏力已悲惨如此,当时的美国总统威尔逊却依然是满脑袋懵懂。特别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胜利结束,全球都在欢呼和平时,好些美国官员都发出警告:如果不取消盛大的庆祝活动,已经造成惨痛伤亡的瘟疫,势必会在欢庆的人群中加速传播,从此再也无法遏制。可正沉浸在胜利兴奋中的威尔逊哪里会听。
于是,11月11日起,由于美国政府对瘟疫病情的低调处理,美国各州庆祝一战胜利的狂欢活动陆续照常进行。原本只是悄然流传的死亡疫情,这下彻底成了开闸的洪水。短短一个月间,美国新增数百万“西班牙流行感冒”病例,当月就有20万美国人丧生。
而在这时,如此恐怖灾难,已经不只是美国一家的苦果。由于一战战事结束,各国参战士兵欢天喜地地返回家园,瘟疫也伴随着滚滚回家大潮,火速席卷一战各大主要参战国。英国、法国、西班牙等欧洲国家都未幸免。甚至亚洲的印度和美洲的巴西,也都因此成了瘟疫的重灾区。那些满脑子战争的政治家的短视,终于招来了全人类共同承担的苦果。
而这苦果的破坏程度更是触目惊心:比如在瘟疫肆虐的美国阿拉斯加地区,爱斯基摩村落几乎都是整村覆没。萨摩亚地区的死亡率高达四分之一。调防印度的英国士兵,把瘟疫传遍了亚洲。印度一地的死亡人数,达到了1250万。北美与欧洲的死亡人数,也陆续突破了200万。在瘟疫大暴发的两年时间里,全球至少有3000万人死于这种病魔,这个数字,已经远远超过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伤亡人数。
也正是在这残酷的考验面前,先前长期短视的各国政要终于猛然惊醒了,美国率先采取了强力应对措施,从1918年冬季起,强制的隔离政策在美国各地陆续推广,美国许多公园与电影院更被限制出入长达一年以上。类似的防疫措施,也在各国陆续铺开。尽管已经造成了惨痛的损失,但各国随后采取的应对方式成了后来人类应对类似突发疫情的珍贵经验。
直到1920年,这种给人类造成空前灾难的瘟疫终于渐渐消失了。但它的消失,却令全球医学界至今高度紧张:直到“西班牙流行感冒”消失,各国医学界依然没有找到应对这种病毒的办法,基本上都是可怜巴巴地等着它自己消失。它到底起源于何处?至今也没有确凿的科学研究结论。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正是空前惨烈的第一次世界大战给了这种恐怖病毒诞生和裂变的温床,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各国广泛使用的芥子气毒气弹也被认定为病毒的来源之一。战争的罪恶,不只在于炮火杀戮,这场险些给人类带来灭亡灾难的瘟疫,就是它痛苦的后遗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