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味道

杨军民

有座小城新开了一家汉堡店，名叫爱心汉堡店。据说汉堡店聘请了国外高级蛋糕师主厨，味道是全城最好的。

奇怪的是，爱心汉堡店有一个特别的规定：凡是父母陪孩子来吃汉堡的，汉堡店给父母每人赠送一个汉堡，但要求父母必须在店里吃完这个汉堡，不许带走，如果要带走，价钱照付，还要现场曝光。

大家对这个规定有很多猜测：有人说，也许这是店主的促销策略；也有人说，如果父母都和孩子一起去，那老板岂不是要亏本?可猜测归猜测，爱心汉堡店的生意从一开始就很火爆。

这天，店里来了一位老师傅，领着自己上初中的儿子，他给儿子要了一个汉堡、一杯可乐和一袋薯条。根据店里的规定，服务员送给他一个汉堡，并叮嘱老师傅，要在店里把这个赠送的汉堡吃完，老师傅满口答应。

食品一端上桌，老师傅的儿子就狼吞虎咽地开始吃了。老师傅假装在自己的汉堡上咬了一口，同时用眼睛向四周看了一下，然后悄悄把汉堡装进了自己的大口袋里。

老师傅的这个动作自然没能逃过服务员的眼睛。几个服务员立即过来把老师傅围了起来：“对不起，老师傅，您可能不知道我们店的规定，如果要把汉堡带回家，请补交费用!”

老师傅把汉堡拿了出来，尴尬地说：“我吃不惯这个味道，想带回去给我的小儿子吃!”

可服务员的语气还是很坚决：“对不起，如果你打算带走，请付款!”

老师傅涨红着脸，尴尬地翻动着衣兜，他实在没带更多的钱。

“爸爸，你真丢人!”老师傅的儿子见状，生气地扔下自己手中的汉堡就想离开。这时候，有人拦住了他，大家一看，原来是汉堡店的老板。

老板挥了挥手，让服务员去忙别的，然后和蔼地问老师傅：“老师傅，你肯定有你的苦衷，能跟我说一说吗?”

老师傅不好意思地叹了口气说，他一个人靠烧锅炉拉扯两个孩子，日子过得很艰难，孩子们一直嚷着要吃汉堡，可那东西实在太贵，吃一次汉堡的费用是他两天的菜钱。后来他听说爱心汉堡店有这样一个规定，所以今天他领大儿子来吃汉堡，想把自己的一份留给小儿子。

老师傅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对不起，我只是想让小儿子也尝一尝汉堡的味道，虽然家里很穷，但我不想让孩子的生活中缺了一种味道。”

听完老师傅的话，老板向老师傅深深地鞠了一躬，大家发现老板的眼睛居然湿润了，他抬高声音说：“大家知道我为什么要定这么一条规定吗?”

老板讲了一个故事。

在这座小城刚有汉堡的那一年，有一个孩子正在上初中，很多同学去吃了汉堡后都在谈论，可这个孩子家庭很贫困，连汉堡店都没进去过，更别说吃了。可毕竟是孩子，越是得不到的东西，他就越期盼。

一天回家，孩子嗫嚅着说：“爸爸，我要吃汉堡!”爸爸愣了一下，说：“那东西挺贵的!”妈妈说：“那是外国人的垃圾食品!”爸爸妈妈不假思索地拒绝了他的要求。孩子觉得很委屈，没说一句话，含着泪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爸爸和妈妈对视了一眼，妈妈轻柔地说：“还是带孩子去一次吧，咱们不能让孩子觉得自己比别人缺了什么!”

于是，爸爸走进孩子的房间，说：“我们说好了，领你去吃汉堡。不过从下一次开始，你每次取得了好成绩，当上了三好学生，爸爸都领你去吃汉堡!我们把吃汉堡作为一种奖励好吗?”

孩子兴奋地连连点头。汉堡的味道真好，那种味道激励着他，不断取得好成绩。每次坐在雪亮幽雅的餐厅里，爸爸都会点上一支烟，很满足地看着他吃。有时候他会把汉堡举到爸爸鼻子跟前，说：“爸爸，你也吃，可好吃了!”爸爸摇摇头，笑眯眯地说：“刚有汉堡那会儿，爸爸贪吃，把胃吃伤了，一闻见这味就恶心!”

三年以后，爸爸被查出患有肝癌晚期，弥留之际，孩子和妈妈守在爸爸的病床前。突然，医院楼道中飘过一种熟悉的味道，原来是一个病人捧着热腾腾的汉堡从楼道走过，汉堡的味道在充满来苏尔水的楼道里显得特别刺鼻。

爸爸的眼帘动了一下，喉结蠕动着，妈妈把耳朵凑到爸爸的嘴巴跟前。

忽然，妈妈泪流满面：“儿子，快去给你爸爸买个汉堡!”

原来爸爸说的话是：“这汉堡到底是啥味道呢?”

孩子疯一般地跑出去，为爸爸买了一个最大的汉堡，爸爸却已闭上了眼睛。

从那时起，孩子就有了一个心愿：他以后要开一家最大的汉堡店，让普天下的父母都吃上汉堡。孩子大学毕业后挣了很多钱，也如愿开了这家汉堡店。孩子知道如果让父母把汉堡带回家，恐怕很多父母还是吃不上的，他们会把汉堡留给孩子或老人，更多的时候，父母其实是从孩子的表情里感受生活的味道的。所以，他才定了那个奇怪的规定。

最后，老板说那个孩子就是他。此时，汉堡店里一片沉寂。

老板动情地对老师傅说：“老师傅，你就把这个汉堡吃下去吧，就当是代我的爸爸把它吃下去!你们心疼孩子，孩子也心疼你们呀!”

老师傅红着眼睛咬了一口，忽然有些惊诧地说：“这东西很好吃呀，怪不得孩子们都爱吃!”老师傅淳朴的语言有些滑稽，可大家谁也没笑。

此时，汉堡店里飘荡着一股浓郁的味道，大家知道，那是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