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小说《白河逝水》內容的沉重感和人性的丰富性,离不开作家在技巧的匠心独运。小说在故事过程中运用多重叙述方式,为实现小说意义的生成提供了可靠的承担者。以儿童为主贯穿始终和成人视角的隐而不显呈现出回溯性叙述;“说书人”视角凸显叙述的继承性,增强了文本的历史厚重感,从而为小说的发展结构一个完美的框架。
关键词:《白河逝水》 多重视角 儿童视角 成人视角 “说书人”视角
小说中的叙述框架有自己的结构,这个结构通过一定的目的建制,叙述者和故事的距离由远及近,由全知到不知,小说的叙述结构发生变化。叙述者的任务就像现代文学批评家弗吉尼伍尔芙所说的:将生活中晦涩的超出常人观察范围而又无法得到全面理解的现象,就需要通过小说家将其组织、再现、再认识。《白河逝水》的叙事视角分为三种方式:第一、以“我”指称的第一人称儿童叙事视角和成人全知视角;第二、小说中“我”的外公为穿插限制全知视角以及人物形象韩小苇补叙的第三人称限制叙事视角。
一.第一人称为“我”的儿童叙事视角
叙述视角是文学作品中叙述者的特定角度,儿童视角是古今中外许多作家喜欢运用的叙事方式。儿童天真、纯洁,眼睛看到的现象是纯天然或原生态的,不同于成人的心理经验,儿童无经验与无意识的思维为小说故事发展过程提供足够宽敞的空间,有利于小说进一步展开与完善。小说选择的儿童视角显然游离于社会群体之外,特殊的意识形态导致成人心理经验复杂、迷茫,所以有很多具有史诗性质的小说借助于具有单纯的角色作为客观叙述者,他们作为旁观者,虽身处世俗,心灵却独立于尘世,儿童就像一个陌生人处于日新月异的社会。时光不知不觉流淌,但过去发生的事情如同昨日再现般刻骨铭心,在一辈一辈的反复咀嚼中日渐清晰,通过回溯行叙述所特有的儿童角度,将故事进程与儿童的成长结合起来,形成一个完整的故事,在儿童这种不理解的思维过程中,展开历史所特有的意义。
小说以“我”为人称的儿童眼光讲述了白河镇在文化大革命期间经历的社会变化,“我”作为当下现实的亲临者,从八岁开始就目睹白河镇的风起云涌,直到外公去世到县城上中学。“我”作为儿童视角采用外聚焦叙述方式,小说题材着眼于外界社会并通过儿童的视角揭示社会中的问题,反复回流倒溯并连接人的成长,增强了读者的亲临感:那时,“我”被寄养在小镇的外公家;我还在上小学;学校已经不学文化课,“亲眼目睹”“亲耳听闻”了小镇上发生的变化。红卫兵在街口身体力行并生动地表演节目,男女老少的观众泪流满面;亲自参加闹革命写大字报、出专栏、演节目;“我”第一次看到民众造反的场景,亲眼见证渔家傲革命造反队的成立;魏承祁吊在树上的情形永远印在脑海;笃志小学的钟亭在“我”的视角下,在主铲派与主砸派的争辩中轰然倒塌等等情节均通过儿童的口吻叙述,细看这些场景在那样的年代是很难让人区别对错,但是儿童的关注点却与众不同,大部分带有娱乐性,儿童的思维还没有形成固定的意识形态,容易关注到成人易于忽视的事实:当看到红卫兵在表演节目时,很少有人清楚自己的行为,只是被群众感染被节目带动而产生感性思维,这种思维具有群体性;主铲派与主砸派的辩论过程中 “我”听到两派学生对空洞的话颠三倒四反复重复,带有滑稽性;二秃和魏承祁这对冤家在“大联合”时期一起工作,“我”感到特别的惊讶和有趣,表现儿童思维的“不理解”,而正是不理解才为后来的二秃被陷害做出了铺垫。通过儿童的角度观察成年人盲从的行为,逼真与客观,显示出另类的视觉效果,同时反映出荒唐的社会现实。作为一名成人,很容易被时代思想攀附,被日常经验裹挟,大众趋势前后多半是追随者,儿童视角将时代所特有的真实场景客观传达,其眼里成人的行为更细节化,儿童作为成人的对照物,成人的日常经验转变为儿童的非日常经验,显示出,给读者留下空白体味其中的审美色彩。
儿童视角用一种单纯的眼光跨入成人世界,体验真实又复杂的现实世界,看待社会经历的事情,消除了现实社会中世俗的权威和神圣,揭开被现实蒙蔽的真相,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给予读者空间想象,生动形象的描摹儿童视野下的生活细节以及思维中的记忆表象,进行客观的零情感的叙述故事。
二.成人口吻的全知隐含叙述视角
作者通过儿童视角再现社会的表象,儿童只是一位观察者与倾听者,儿童作为表象的客观叙述者,文本深层一定暗藏一个包含主观感性、人性认知、社会体验等的隐含叙述者,其特征表现为拥有比显性叙述者更高的智力和理解力。就小说而言,它是作家创作的产物,纯粹的不加入只是一种奢望,根本做不到(w.c.布斯语)。《白河逝水》的隐含作者是以“我”的成人化口吻实现,作品的叙述架构,动用一切的声音力量手段让文本更好被理解,引领与指导阅读行为。正因如此,作家无论是借作品传达对社会现象与人类行为的反讽还是劝诫作用,都可以将其不动声色,超脱于外的精神立场作为一种反思与修正进行一种现代的表达。
儿童视角为我们提供了客观的现实依据,却无法实现文本的思想性。童年世界和成人世界交互与出入,儿童视角包含成人经验的判断与评价,成人视角洞察一切,为儿童思维话语进行补充与调配。隐含的叙述者以回忆性第一人称叙述文本,此时文本交叉两种声音,呈现出第一人称的双重叙述:“一为叙述者‘我追忆往事的眼光;另一为被追忆的‘我正在经历事件的眼光。①《白河逝水》中叙述者‘我追忆往事是成人视角,回顾性的第一人称成人视角正如传统的第三人称全知全能叙述一般,如同无所不在的不在场者。小说多处透漏着隐含叙述者的声音:一些带有明显时间概念的词语:外公那时也很老了,现在推算起来,那年他七十七岁②;那年,文化大革命已进入第二年;人物心理描写:魏承祁被吊树上的意识流,等等;显然超出了儿童视角的叙述范围,时间特征带有明显的回溯性,同时通过一些细节描写将成人视角全盘托出;以及一些带有哲理性的话语:世间从来都没有任何神力,也没有任何超自然的惩戒和喻示;人类除了实践,还有一种通过内省获得经验的能力,③成人视角的主观干预凸显作者的情感色彩并为叙述接受者提供了价值参考。
三.说书人的全知視角
儿童视角和成人视角的互补,形成不同的情感走向。孩童视角映射当下,成人回顾过去,将过去与现在串联促进情感交流的厚度,同时增加了小说的历史感和可信度。小说中“我”与祖父的沟通构成事件及时间的连接,祖父给“我”讲述从清朝末年至文化大革命前夕这段时间白河镇上的历史风云。并由此组成五个故事,“我”变为第二人称的叙事接受者,外公成为全知叙述者,这部分内容明显带有宋元话本小说的“说书”性质:说书场中说话者直接面对听众讲说故事这种“说—听”传播接受方式所建立的特殊叙事形式,通过话本小说被移植到白话小说创作之中。④小说中被外公叙述的五个故事经常出现上回/下回、话说一日、说来话长、却说那回/这回、等到等说书人惯用的口语;以及这类你没见过、你不晓得、你听不懂、你还不懂、你说得对、干什么哩、你想等与听众互动的叙述模式显示出了明显的“说——听”模式。在拟话本小说中,自问自答的说话方式表现说书人在和听众进行良性沟通。“当被叙述者转述出来的人物语言讲出一个故事,从而自成一个叙述文本时,不仅出现叙述中的叙述。此时,一层叙述中的人物变成另一层叙述的叙述者,一个层次向另一个层次提供叙述者”⑤小说中祖父将故事叙述出来,此时祖父是主动的叙述者,当由“我”叙述外公讲出来的故事时,祖父成为被动的叙述者,同时,隐含的叙述者又将故事传达给叙述书接受者,“我”又成为被动的叙述者,一层层的叙述构成完整的情节网,整合成完整的故事。
说话艺术包含三种基本成分——说书人、故事、听众。说书人是最权威的叙述主体,是叙述信息的发布者,叙述接受者——听众可以与他直接交流。说书人带动听众情绪,控制叙述进程,随时根据听众反应调整叙述的节奏和速度,并在他认为必要的故事场合对其讲述内容作道德或情感的评价和诠释,以确保听众得以正确地理解所叙故事的意义,叙述者成为无所不知的说书人角色。《白河逝水》中“我”“五个故事”“外公”构成了说话艺术的三部分。外公作为叙述故事的亲历者和见证人,是绝对的权威叙述主体,“我”是一个固定的忠实的听众,也是一个真实又虚拟的存在,将说书场景控制在家庭宅院和居室,通过外公身体状况的好坏控制叙述进程。同时,讲故事的次序连接小说的整体调整叙述节奏,针对儿童叙述接受者作为听众的特殊性,说书人进行大量的道德诠释促使听众理解故事意义:为什么学校取名“笃志”?因为笃志是坚定不变的志向;要说这人间情,无情的不知恨,有请的恨千重。乱世中人人都想称王,已经失去了控制;显示出说书人全知全能的干预特性艺术功能。
四.总结
《白河逝水》由多种叙述视角构成,其多个视角由不同时代的人物所指,突破了人物能指的历史限度,从而增强了文本的历史感和思想性。“叙事改变了人的存在时间和空间的感觉。叙事让人重新找回自己的生命感觉,重返自己的生活想像的空间,甚至重新拾回被生活中的无常抹去的自我”⑥同时,“自我”成为时代的“我”,成为社会大写的“人”。空间是共同的空间,个体自由生活浸染时代的共同生命体验,小说家通过不同视角的展现社会的复杂性、深刻性、全面性,无疑是叙述学上的一种重要叙述策略。
注 释
①申丹:《叙述学与小说文体学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第251页。
②③穆达:《白河逝水》,光明日报出版社2017年版,第59页,第60页。
④范道济:《话本小说叙事模式述论》,荆州师范学院学报2002年第4期,第11页。
⑤赵毅衡:《苦恼的叙述者》,四川出版集团2013年版,第102页。
⑥刘小枫:《沉重的肉身———现代性伦理的叙事经纬》,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 年版,第3页。
参考文献
[1]刘小枫.沉重的肉身———现代性伦理的叙事经纬[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
[2]穆达.白河逝水[M].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2017.
(作者介绍:杜姗姗,北方民族大学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中国少数民族现当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