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在西方浪漫主义文学理论中,象征是诗性的,神话与想象是极其重要的象征形式。雪莱是英国文学史上浪漫主义代表诗人之一,他的诗歌意象丰富,内涵深刻,想象力和神话在作品中有机结合,给人以美的享受和奋发向上的鼓舞力量,具有显著的浪漫主义特征。
关键词:雪莱 浪漫主义 象征
珀西·比希·雪莱(Percy Bysshe Shelley, 1792-1822)是英国著名的浪漫主义诗人,他在短暂的生命中创作了大量抒情诗歌,如:长诗《麦布女王》(Queen Mab,1813)、诗剧《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Prometheus Unbound, 1819)、《西风颂》(Ode to the West Wind, 1819)、《致云雀》(To a Skylark, 1820)等。这些不朽的作品语言精妙、想象奇妙、意蕴美妙,雪莱夫人就认为雪莱的诗歌中“每一个词、每一行都天然具有独特的美”。诗人在诗的国度里创造了属于他自己的辉煌与灿烂,具有强烈的浪漫主义美学色彩。
西方浪漫主义文学强调“热情流溢的主观情感或理想的表达,以及牧歌式的超验、宗教世界的表现”[1],诗歌是“象征的表现”,各种不同的意象通过诗人奇特的想象会被有机地结合在一起,而浪漫主义诗歌更加体现了丰富的象征美学思想,其主要特征有:第一,相比较而言,浪漫主义诗人对掌握更高的统一性有一种强烈的要求,他们希望领悟“绝对”的新的理想;第二,“浪漫主义者把艺术,特别是诗歌,看作是某种最高的实在”[2]。浪漫主义象征理论又与中古世界的宗教与神话有很深的渊源关系,因此把文学艺术尤其是诗歌与宗教的隐秘心灵世界联系在一起,是浪漫主义诗人通用的作法。诗人雪莱正是善于将作品中的意象心灵化,通过清新的诗句、诗意的隐喻、自由的追求,并大量运用象征和神话特征,构成雪莱内外通灵的艺术风格。
一.象征
浪漫主义诗歌的基本表现途径是直接抒写意象,或者通过隐喻或寓意的手法来阐释。雪莱的诗歌意象并不是直接取自现实世界的大自然寻常意象,而是创造了代表他精神世界的以“spirit”或“soul”为核心的意象体系。“spirit”和“soul”通常被译为“精灵”或“灵魂”,具有多重的象征意义。在《致云雀》中,雪莱把云雀称为“欢快的精灵”;在《西风颂》中,雪莱把西风称为“不羁的精灵”。雪莱甚至直抒胸臆,在《苍天颂》(Ode to Heaven, 1819)中直接描写了《精灵的合唱》。这类意象的表达超越了与尘世的联系,诗人追求精神领域的净化和升华,表达出诗人至真至纯的思想情怀。
在《麦布女王》中,长诗的全称是《麦布女王:一首哲理诗,并附注释》(Queen Mab: A Philosophical Poem)。这个标题本身就带有一种的梦幻色彩,如同精灵的梦想。在诗中,艾安蒂被睡眠所笼罩,只能如精灵一般与女王对话,于是她被麦布女王称为“精灵”。由于睡眠的力量加身,艾安蒂与尘世相隔,“一点一滴凡俗的痕迹都消失净尽”[3]。女王如此表达对艾安蒂的称赞:“精灵!你沉得这般深/精灵!你升得这般高/毫无恐惧,如此和善”[3]。艾安蒂的这种特殊身份恰恰证明了她所期待的一切、所看到的一切与现实的距离之远,她所代表的完全存在于精神世界,存在于理想之中。作品中频繁出现的精灵意象直接体现出雪莱的思想品质,雪莱是一位自身具有精灵般气质的诗人,他的理想就是“精灵的梦想”。
在雪莱的其他诗歌中,“spirit”这一意象同样比比皆是。例如:在《合一的灵魂》中,雪莱说:“我像是一个精灵,寄居在他心灵至深的内心”;在《含羞草》(The Sensitive Plant, 1820)中,诗人写道:“春天在美妙的花园里升起/像爱的精灵,到处都感到她的踪迹”,“仿佛有个俊美的精灵,趁着星光灿烂/为了和她欢会,抛弃了天庭来到人间”;在《心之灵》(Epipsychidion, 1820)中,诗人还详细描写了“美的精灵”是如何在他的头脑中产生的;在悼念诗人济慈的《阿多尼》(Adonais, 1821)中,雪莱把夜莺称作济慈的“精灵的姐妹”,济慈好像“不朽的星星”,虽然会生病死去,但是济慈会“照耀无畏的精神(spirit)黑夜”。可以看出,雪莱一生都遵循着“精灵”的指引,并秉承回归“精灵”所代表的美好纯正为诗人自己的使命。
哈罗德·布鲁姆(Harold Bloom, 1930-)曾说:“雪莱是一位独特的诗人,是最具有语言原创性的诗人之一,他在许多方面就代表着诗人本身,他的语言也同样如此。他的诗歌是自足的,精雕细琢的,具有最高程度的想象力,其中的象征最有剥去了一切面纱和意识形态伪装的精神形式”[4]。“想象”是诗人不可或缺的创作力量,“想象”雪莱“生活中的阳光”,与“理性”这个“冰冷的、晦暗的借来之光”形成鲜明对比。雪莱的“最高程度的想象力”使得他的诗歌彰显出一种美妙飘溢的理想:心灵的力量可以超越现实中的一切。“雪莱对想象的理解一方面使他理解了现实世界具体万物之上的信念,同时又将自己的理解用于证明改变世界的尝试”。正是通过象征的手法,雪莱努力改变现实世界,构建了自己的诗意理想王国。
二.神话
象征是诗性的,神话则是人与超验世界之间的桥梁,是彼岸事物的象征化,也诗歌的来源。作为一种重要的象征形式,神話具有丰富的象征意义。正如西方神学家所言:“神话作为一种象征形式,是现实的器官”,它一方面与现实世界保持血缘联系,一方面又通往最高的真实。浪漫主义神话理论把神话作为一种美学现象,认为它是艺术创作的基础和原型,能体现出不同角度的深邃而普遍的象征意义。
在诗剧《被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中,雪莱取材于古希腊罗马神话中关于普罗米修斯的故事,表达了诗人对当时英国资产阶级黑暗统治的反抗态度。不同于古希腊悲剧家埃斯库罗斯的《普罗米修斯》三部曲,雪莱笔下塑造的普罗米修斯形象更为高大和完美,在诗歌形式和内容上也有巧妙的创新和突破。浪漫主义诗歌旨在体现出一种超越性,而不是停留在以往的传统性上。在雪莱的诗歌中,普罗米修斯是“人类的救星和卫士”,坚持不懈、永不妥协地与朱庇特在进行斗争,最终他获得了真正的解放,而不是一直被束缚。雪莱诗中的普罗米修斯勇敢、坚忍、庄严,具有更振奋人心的品格与精神。
雪莱同样还重新塑造了“控制着整个神界和人类的暴君”朱庇特,以及代表“强大有力的正义力量”的冥王这两个神话人物形象。在诗歌的结尾,雪莱用温和的语言和轻快的韵律描绘了暴政被推翻后的新秩序:“只见许许多多的星座都没有了皇帝,/大家一同走路,如同精灵一样,/他们不再互相谄媚,也不再互相残害;/人们的脸上不再显示着仇恨、轻蔑、恐惧……/人类从经不再有皇权统治,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人类从此一律平等,/没有阶级、氏族和国家的区别,/也不再需要畏怕,崇拜,分别高低;/每个人都是管理他自己的皇帝;/每个人都是公平,温柔和聪明”。在这部作品的序言中,雪莱就告诉读者:“我所创作的形象,有许多都是从人类心灵活动,或是它们表现在外界的行为中吸取来的”,他是怀着“改良世界的欲望”来创作这部作品,其目的是“使读者们细致的头脑里,记住一些高尚美丽的理想”。雪莱的理想异常善良纯净,他通过想象力,对神话素材进行再创造,使普罗米修斯这一希腊神话人物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诗意高度。
诗歌和神话构成丰富的象征体系,通过汲取神话,“最自然力量对于诗人来说变成了精神存在的象征”。弗·施莱格尔认为神话是一种“对于周围世界自然的象征符号式的表达方式”,把我们带回到“美妙的万象纷呈的想象,太初时期人之天性的混沌状态,对此至今还不知道有比光怪陆离蜂拥而来的古代众神更美的象征”。谢林在《艺术哲学》中也说:“一般神话,尤其是每一种神话创作,既不是图式化地,也不是譬喻性地,而是象征性地被领会”。雪莱遵循内心的理想,把神话与“想象力”有机的统一和融合,带着对世人的爱与同情,创造出生动美好的神话象征,达到美丽的彼岸。
对于诗人本身,雪莱同样有他自己独特的见解。在《被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中,一个精灵说道:“从清晨到黄昏他一直望着/湖面上倒映的太阳照耀着/常青藤中的黄色蜂群,/听不见也看不到它们是什么!/但从中可以创造出/比真人还要真实的形体,/不朽的婴孩!”在雪莱看来,诗人除了创作诗歌,还是一名预言者,他们具有一种超出常人的感知能力,能够透过有限的现实洞察到一种无限的、永恒的完整秩序,这种完整的秩序能使万物统一为一个和谐纯真美好的理想之所。
三.结语
浪漫主义通常体现出现实世界与理想王国的对立,而浪漫主义诗人对抗传统的勇气从根本上来源于一种脱离凡尘俗世的重生感,这种重生感正是浪漫主义的核心理想:让自己和比自身更偉大的美好合为一体。这种更伟大的美好就是浪漫主义诗人倾力创造的精神信仰:生发于神话体系,从想象那里获得能量,象征地表达与抒发,最终构建符合自己内心理想的诗意世界。雪莱就是这样一位纯粹的人,他把他的理想写进诗中,用象征创造了他心目中的万物,用独特的意象诠释了他的心灵之声,最终造就了一个美丽绚烂又遥不可及的浪漫国度。
参考文献
[1]何林军,施奕青.西方浪漫主义的象征理论[J].中国文学研究,2006年第2期:23.
[2]吉尔伯特,库恩,夏乾丰译.美学史[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9:489.
[3]雪莱,邵洵美译.麦布女王[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3:7,8.
[4]哈罗德·布鲁姆,吴琼译.饥饿的海:雪莱导论[C]./追寻罗曼斯的内在化:批评、正典结构与预言[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200.
(作者介绍:周融,铜仁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国际教育学院讲师,主要从事英美诗歌和英语教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