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树元
阿P到市里看望上大学的儿子,下午准备乘火车返回县城。他买好车票,见时间尚早,又因见了儿子心里高兴,就跑腔走调地哼着歌,逛开了大街。等到火车快来了,他才一摇二摆地来到检票口。可一摸口袋,却傻了眼:裤兜开了一条缝,钱包和车票全没了。
阿P只得苦着脸,拉着划破的裤兜,反反复复跟车站说明原因,恳求他们网开一面,让他上车。可是,没人相信他的话,求了半天,毫无成效,阿P只好长叹一声:“人心不古。”然后垂头丧气地走出车站,打算去向儿子求助。
经过一条小巷时,一辆白色面包车引起了阿P的注意,再看车的牌照这不就是自己家乡的车嘛。阿P顿时眼睛一亮,我不妨找他们帮忙,说不定可以免费搭一趟车呢。这么一想,阿P便朝面包车走去。不料,还没靠近那车,车门就突然打开了,“噌噌噌”下来四个身着灰色西服的人。走在头里的问道:“你是干吗的?”阿P把头一昂说:“我找你们头!”这人皱了皱眉,对旁边的人说:“没错,听口音,是我们那儿的,带走。”旁边的三个立即上前夹着阿P往车的方向走,“唉,轻一点儿,我是专门找你们头,寻求帮助的!”不说还好,这一说,三人更加快了脚步,一把将阿P塞进了车。
车上还坐着一个穿警服的人,别人称他丁局长。阿P一看这架势,不由大惊,赶紧申辩:“我,我没犯法,为什么抓我?” 丁局长威严地一挥手,打断阿P的话,“你不是找我寻求帮助的吗?”“是,是,我……”丁局长一声吼:“你给我把嘴闭上,我可跟你说清楚了,啥事儿先回去再说,在这儿你别给我耍花招。”
阿P这下蒙了,一时间被弄得分不清东西南北,只知道咧着大嘴发出“啊啊”、“我我”之类的声音。这时,两个人像押犯人似的把阿P夹在当中,另两个人在巷子口转来转去,还不时向过往的行人询问什么,直到下午五点钟,丁局长才下令:“回去。”
晚上八点多,面包车一直把阿P送到他工作的厂里,丁局长还打电话叫来了厂长,和厂长嘀咕了好一会儿,最后厂长大声说道:“丁局长,您放心,阿P就交给我吧,我一定让您满意。”
阿P被带进厂长办公室,厂长抽着烟围着阿P不停地转圈圈。转得阿P一头雾水,他既不敢问,也不敢抬眼看厂长,只得耷拉着脑袋不吭气。一支烟抽完,厂长终于在阿P跟前站定,伸出他那短而粗的手指顶在阿P的鼻梁上,顶得阿P直打哆嗦。
“阿P,你,你吃了豹子胆了,竟然敢跟着瞎起哄。没错,我们县企业改制让不少人丢了饭碗,可我们厂不改制行吗?确实也有人面临着下岗,但你不是还没下岗吗?”
这下阿P可真傻了,抬起头刚想发问。厂长挥挥手,又张开了大嘴,唾沫四溅地吼道:“你还去上访,你是不是想让咱们厂丢脸,让咱们县丢脸啊?幸亏上访办的人有先见之明,在那儿守着你们这伙人。”
厂长越说越恼,拍着桌子,把阿P骂了个狗血淋头。
阿P被骂得好像有点明白了,惊叫道:“谁上访了?有没有搞错?”厂长皱起眉头,手指戳着阿P的鼻子,大吼道:“你不是上访,你去哑巴胡同干吗?市信访局就在那胡同里面。”
阿P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当即挺直腰,昂起头大叫起来:“我冤枉啊,我钱包被人偷了,看到本地车,想求他们捎我回家,哪知被误会了,我冤枉啊!”
厂长半信半疑地瞅着阿P,仿佛要看穿他的五脏六腑。阿P见厂长不信,拍着瘪塌塌的衣兜, 着急地说:“你看,你看,钱包被偷了,车票也没了。”说着又掀起上衣的衣襟,把手插进裤兜里,五个手指立即从裂缝中伸出来,“瞧,裤兜被划开了,你看这整齐的口子,就知道是锋利的刀片割开的。”厂长蹲下身子,眯着眼睛仔细察看了裤兜,又想了想,这才缓和了语气说道:“我谅你也不敢,以后你给我好好干,好好儿听话,别胡思乱想。”
回到家,阿P对着妻子小兰倒开了苦水:“我们P氏家族一向安分守己,没想到稀里糊涂竟把我当成了刁民,唉!”小兰安慰道:“有啥好抱怨的,再怎么说你今天也省钱了,占了他们的便宜,应该高兴才是。哎,咱儿子咋样啊?”
一提到儿子,阿P一肚子苦恼委屈顿时飞到了九霄云外,向老婆汇报了一阵,就乐滋滋地上床睡下了。
可是,刚躺下,他又一骨碌翻身起来,跳下床就给儿子打电话:“喂,小P吗?你国庆放假不是要回家吗?老爸告诉你,你到火车站附近的哑巴胡同口,到那儿就说要找他们头儿,立马儿就有人免费把你送回家,咱还可以省几十块钱的车费呢……”
挂了电话,阿P自言自语道:“咦,没想到我竟然这么聪明。”于是,他又飘飘然起来。
(题图、插图:顾子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