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荒凉山庄》中的幽默讽刺艺术研究

申田

摘要：电视剧《荒凉山庄》在BBC公司的精心打造下充分继承了狄更斯在小说原著中的幽默讽刺艺术，不仅通过斯金波先生等一系列怪诞人物的塑造“或悲或喜”地表达了对拜金主义社会的批判，而且通过强调、重复、对比、象征等艺术表现手法讽刺了资本主义上升时期人性的堕落异化，同时也表达出渴望人们“弃恶从善”的道德主题。

关键词：狄更斯；《荒凉山庄》；幽默讽刺

《荒凉山庄》是BBC公司根据英国著名批判现实主义大师查尔斯·狄更斯的同名小说改编拍摄的迷你电视剧。在制作发行过程中，BBC公司秉承了“忠实原著、艺术至上”的一贯拍摄风格，不仅把维多利亚时期英国伦敦的社会历史风貌真实呈现出来，揭示了英国社会上层人士的腐化生活状态，关注了社会底层人物的悲剧命运，而且深刻批判了当时腐朽的政治制度，特别是对19世纪英国的司法制度进行了鞭辟入里的控诉。电视剧《荒凉山庄》之所以具有较高的社会批判价值和思想价值，就在于作品充分继承了狄更斯原著中“含笑的眼泪”式的幽默讽刺艺术。剧中多维度呈现的幽默讽刺艺术绝不是为了哗众取宠，而是根植于对社会的批判、对道德的宣扬和对人性的思索。为了实现幽默讽刺的艺术效果，剧作不仅塑造了形态各异的人物形象，而且运用了多元化的表现手法。

一、人物形象塑造中的幽默讽刺

虽然《荒凉山庄》是一部典型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品，但剧作在塑造人物形象时却巧妙融入了浪漫主义元素，特别是通过怪诞元素的融入使人物变得更加生动鲜活和充满戏剧意义。怪诞是人类审美历程中出现的一种特殊形态，它主要通过各种“风马牛不相及因素”的混搭构建一个个“异化世界”，从而给人类审美带来无比复杂的视觉冲击和心理震撼，其本质在于不和谐因素和无法调和的冲突。作为众多艺术作品普遍的结构原则，怪诞在维多利亚时期的艺术中相当流行，而其根本立足点在于突出作品的幽默讽刺意义。电视剧《荒凉山庄》中有着一大批如此“怪诞”的人物，比如贾迪斯先生的好友斯金波先生长得威猛高大，而且年过四十，但是他以“童心未泯”自居，认为自己对目前世俗的社会“一窍不通”，对“金钱名利”等根本不理解，渴望大家对他进行“点拨开导”，其实他只是利用这层可笑的“伪装”外衣去骗取利益，哪怕利益是“微乎其微”，他也会义无反顾地攫取，他在内心深处早已沦为金钱的奴隶，或着说是“蛇蝎毒心”的化身。他不仅为了5英镑把染上重病的无辜流浪孩子乔供了出去并最终引发其死亡，而且怂恿理查德疯狂陷入“贾迪斯-贾迪斯诉讼案件”而自己牟利，并同样致使理查德绝望崩溃而死。需要澄清的是，斯金波先生是贾迪斯先生捧为上宾的好朋友，而理查德是贾迪斯先生的被监护人，并和斯金波先生有着一定的交往，但是斯金波先生却置这一切所谓的“人间情谊”于不顾，只想着把理查德的家产榨干。当然，在工业化步步推进的维多利亚时期，像斯金波先生这样“形体和灵魂”脱体的人物只是社会异化的一个缩影而已，还有很多类似人物在这样一个“异化世界”中熙来攘往。霍里斯律师是和斯金波先生沆瀣一气把理查德榨干的另一“凶手”，他在剧作中同样不是一个关键人物，但是其怪诞形象也是令人久久难忘的。他总是一身黑衣，似乎体现了法律的“威严”，但是黑色制服却和他的形态格外不搭调：扣子一直系到脖子的衣服就像一块儿裹尸布一样把其瘦削的身体包了起来，原本温暖的心也被掩盖在了黑色“魅影”中。这样一个拥有家室却得不到温暖的畸形人物在金钱利益面前表现得俨然一个令人作呕的吸血鬼、寄生虫和食人生番。在处理理查德的案件时，虽然他像神斯金波先生一样虚伪地句句离不开“帮助”，但是说到“成本”、“金钱”等字眼时又他的眼神就像饿狼盯着猎物一样专注。对金钱的过度崇拜已经让霍里斯成为一个行尸走肉，其黑色的外表恰恰喻指了其异化的心灵，作品正是通过对此类人物的刻画表达了对现代社会人性腐化堕落的讽刺。

除了塑造斯金波先生、霍里斯律师等这些“异化世界”中充满邪恶欲念的怪诞人物之外，电视剧《荒凉山庄》还塑造了一些没有明显邪恶居心的滑稽怪誕人物。肯吉律师事务所的伽皮每一次出场都会给人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特别是他和母亲一块儿向埃斯特求婚的场面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伽皮对埃斯特“一厢情愿”式的爱情看起来似乎很纯洁，实际上作为事务所的一个办事人员，伽皮内心早已看到了埃斯特身上的“潜力”：阿斯特不仅是贾迪斯遗产继承人，而且和高贵的彼得洛夫人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这种“潜力”都是助推伽皮步入伦敦上层主流社会的重要资本，因此尽管后来埃斯特容颜尽毁，生计和事业已有略有起色的伽皮还是在母亲陪同下像“背书”一样向埃斯特发出了求爱宣言。颇具讽刺意味的是，埃斯特又一次“温情”地拒绝了他，伽皮虽然表面内心平静接受了，但是其母亲却像疯狂的悍妇一样大发雷霆，这充分揭露了下层人士攀附失败后的本性，这也正是剧作幽默讽刺艺术的主旨之一。剧中另外一个富有喜剧效果的人物当属杰利比太太，她外观看起来并无奇特之处，但是却有一个奇特的习惯：眼睛总是望着远方，因为她总是惦念着远隔重洋的非洲难民。这样一个热衷“非洲慈善事业”的女性却对家务没有丝毫兴趣，不仅把家里糟蹋得又脏又臭，而且鼓动女儿一块儿写传单、发传单。试想一个连自己家庭事务都做不好的邋遢女性怎么能够把“高尚伟大”的非洲慈善事业做好呢？其实，剧作就是通过这一类滑稽人物的塑造以幽默的形式讥讽了维多利亚时期英国社会中那些“不务正业”却又拿“慈善”等“高、大、上”事业做挡箭牌的群体，这都是社会异化的表现。

二、表现手法运用中的幽默讽刺

为了营造强烈的幽默讽刺效果，电视剧《荒凉山庄》使用了多元化的艺术表现手法，首先剧中频频运用了强调和重复，这完全承袭了狄更斯原著中的艺术风格。作为一个出色的讽刺艺术家，狄更斯在小说创作中非常善于运用强调和重复，就像评论家切斯特所言：“狄更斯的艺术，尤其是作为讽刺家的艺术，在于恰当运用强调和重复”，而剧中的强调和重复主要体现在人物的出场和行为上。放贷者斯墨尔维德出场时候总是坐着担架，满嘴黄牙就像恐龙角一样醒目，而且一落座总是呼喊孙女朱迪为他松松骨头，否则就像马上死亡一样，更为别致的是每次他都是满嘴恶言秽语，而其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通过某种交易牟利。斯金波先生出场时总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而且不断强调重复“我是一个孩子，一个彻头彻尾的孩子……我对人情世故毫无天资”，从其言行我们可以清晰感知一个恬不知耻的丑恶伪善嘴脸。伽皮每一次出场与埃斯特小姐见面时，他都会趁机表达爱意，而且见人之前总是慌乱地整理一下头发、衣服，甚至先重复一遍想说的话，然后开始一一介绍其工资、家产等。伽皮的滑稽行为充分说明了当时社会背景下普通大众的人生价值观已经彻底被拜金主义思想腐蚀了，而埃斯特每一次充满善意拒绝伽皮的行动则不仅仅是对拜金主义思想的嘲笑讽刺，也表达了对健康社会价值观的追求和向往。其实，埃斯特每一次出场都是以正面形象出现，不光脸上现出平静温和的善意笑容，而且总是以具体的爱抚行动去感化别人。

其次，剧作使用了对比手法来营造幽默讽刺效果。剧中杰利比太太和帕迪格尔太太都是自我标榜的“大慈善家”，但是她们主要局限于“宏伟”的空谈，根本没有切实可行的举动，杰利比太太连去过非洲都没有，甚至连非洲在哪里都不知道，却整天叫嚣“拯救非洲”，可谓荒唐可笑之极；帕迪格尔太太则完全是通过“慈善”活动来吸引别人的注意，让别人觉得她是一个非常体面讲究的人，而根本不注重慈善效果。如果说杰利比太太和帕迪格尔太太是打着“慈善”招牌“粉墨登场”的“跳梁小丑”，那么埃斯特就是默默无闻的慈善天使。来到杰利比太太家里之后，埃斯特虽然没有完全在意杰利比太太那“虚无缥缈”的非洲慈善計划，但却用微小实际的举动疼爱着无人看管的孩子；和帕迪格尔太太一同来到烧砖工人一家后，埃斯特虽然没有说出“你们是不会让我感到厌倦的……工作越艰苦，我就越高兴”的慈善宣言，但却在帕迪格尔太太沮丧离开之后，亲手抱起了病死的宝宝。埃斯特尽管没有“宏伟蓝图”和“豪言壮语”，但与杰利比太太和帕迪格尔太太热衷于假惺惺的“虚假慈善”相比，她才是一个真正的慈善者。她不仅像一缕阳光一样给受苦的人带来温暖，而且也对虚伪慈善家的行为构成了莫大讽刺，同时也劝诫人们：慈善是需要付诸具体行动的，而绝不是“跳梁小丑”的拙劣表演。

另外，剧作使用了象征手法来营造幽默讽刺效果。埃斯特第一次来到伦敦时看到的不是宽敞平坦的马路，而是浓雾笼罩下污秽、狭窄、曲折，而且不知通向哪里的小道，很自然她很快就在这样一个囹圄之地迷失了。编剧营造这样一个恐怖混乱的环境并不只是为了呈现工业化背景下伦敦的黑暗一面，而主要是通过烟雾、废水、垃圾这些意象来隐喻英国社会的怪诞病态环境，表述对19世纪英国人生存困境的焦虑。克鲁克是一个经营废品垃圾生意的人，奇特之处在于他的废品站就位于大法官法庭旁边，而且他对收藏法庭旧文书、信件、碎布、酒瓶子等非常感兴趣，甚至对诉讼当事人剔干净的骨头也是爱不释手，这也是为什么人们称其废品站为“大法庭”原因。把克鲁克的废品站和象征正义公平的大法官法庭相提并论，剧作有力讽刺了法院只是个藏污纳垢的鬼地方，应当作垃圾予以扫除。发霉腐烂的旧文件堆满了废品店，而克鲁克却目不识丁，因此导致贾迪斯案的关键遗嘱被埋没其中不见天日，这既是对英国司法体系的戏谑嘲笑，也是对其垃圾性的象征，而后来导致克鲁克死亡的自燃之火也是对英国司法制度命运的象征。剧中还有一个巫师一样的弗莱德小姐，她不仅先知一样预言了理查德的悲剧命运，而且把养的小鸟取名为“青春”、“希望”、“美貌”、“贫穷”、“毁灭”、“绝望”、“疯狂”、“狡猾”、“掠夺”等，其实这些名字何尝不是对“贾迪斯-贾迪斯诉讼案件”人物命运的象征讽刺啊？

参考文献：

[1]海燕飞.浅析狄更斯小说思想中对现实的批判和人性的探索[J].内蒙古民族大学学报，2010（11）：07-08.

[2]应小敏.幽默轻快中的沉痛——论狄更斯小说《匹克威克外传》的社会讽刺意义[J].中共浙江省委党校学报，2004（02）：122-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