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德
现代社会,情感婚姻遭遇空前诱惑,外遇现象频出。一些妻子为与“小三”对抗,不惜拉来人生观、价值观尚没有定型的儿女与自己联手“抗敌”。那么,当上大学的女儿被母亲挟裹、参与到父母的恩怨纠葛和情感撕裂里,她的人生又将如何呢?
2018年5月23日,甘肃省兰州市读者薛亮拨通本刊热线电话,讲述了女友陈诗媛的揪心遭遇。
2017年9月,薛亮決定带女友陈诗媛去见自己父母,以安抚她,结束她对自己疑神疑鬼的日子……
薛亮时年26岁,出生于甘肃省兰州市一个公务员家庭,大学毕业后在兰州一家汽车4S店做销售顾问。陈诗媛也是兰州市人,24岁的她大学毕业后在一家留学中介做培训老师。2017年3月,两人在一次聚会上结识。陈诗媛模样清秀、性格温婉,薛亮对她一见倾心;陈诗媛也对薛亮很有好感,两人很快成为恋人。
2017年5月,薛亮请陈诗媛参加公司同事聚会。陈诗媛过来时,薛亮正和同事打扑克,女同事晓柔坐在他旁边观战,忘情之下,身子贴到他的胳膊上。薛亮起先并没在意,看到女友幽怨的眼神才恍悟,他赶紧坐正,远离晓柔。
聚会结束后,陈诗媛仍有点不高兴。薛亮解释说“那个晓柔大大咧咧的,你别介意。”不料陈诗媛却说:“不对,她是故意的。也知道我看到她贴着你,可她没挪开,还用挑衅的眼神看我……”薛亮被逗乐了:“就几秒钟的事,你能整出这么多内容。怕她对我图谋不轨吗?放心,我分分钟断了她的念想。”
女友这么在乎自己,薛亮心里甜丝丝的。他当即选了张和陈诗媛的拥吻自拍照发在朋友圈里,并附言:“我们,1314。”引来无数朋友祝福和调侃:“公开了,不换了?”薛亮幸福回复:“就她了!”
那时他以为自己态度如此鲜明,女友总该放心了吧,可没想到就此开启了女友无穷无尽的“疑心模式”。之后薛亮加班或者偶尔和哥们聚会,陈诗媛会一遍遍打电话。起初薛亮还挺温暖,认为女友关心自己,但慢慢地,他品出来了,这哪是关心,分明是不放心。这让薛亮很苦恼,他请朋友给自己出谋划策。朋友说最好的方法,就是通过行动,切实地让女友感受到你对她的重视和关心,一旦她确认你对她忠贞不贰,就不会再捕风捉影了。
薛亮思来想去,认为必须尽快确定两人的关系,才能让女友彻底安心。于是2017年9月,薛亮便带陈诗媛见了父母,还去拜访了陈诗媛的单亲母亲。
此后,两人开始谈婚论嫁,还一起出席亲戚间的聚会。10月,陈诗媛的表哥结婚,薛亮也去参加婚宴。席间,不知哪位亲戚酒喝多了,突然冒出一句:“小薛厉害啊,敢娶陈诗媛。”虽然旁边的亲戚赶紧打岔,薛亮却听出话中有话。
事后,他一番周折总算打听出来,原来陈诗媛有段彪悍的人生:她上大学时当处长的爸爸出轨,妈妈林兰几近崩溃。为了守护完整的家,她和妈妈一起捉奸,还当街打小三。见爸爸一直不回头,母女俩又去单位举报爸爸。不过后来,陈诗媛的爸爸虽身败名裂,还是执意与她妈妈离了婚,不久出了车祸......妈妈受此打击,得了抑郁症。母女俩生活十分艰难。
薛亮听后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陈诗媛那么敏感,对付男人的手段那么成熟老练。在那一场激烈的对搏中,她深深领受了感情的易变、男人的丑恶、亲情的反目,所以才对爱情的一点风吹草动都如临大敌。薛亮决定和女友认真谈一次,帮她打开心结。
薛亮委婉地讲了他知道陈家当年的事,并劝女友:“你别再用过去的生活经验来对待我们的感情。我今天给你交个底,你是我真心喜欢的人,我不会背叛你,你也别再疑神疑鬼了。”想不到陈诗媛义愤填膺,说起爸爸当年的事情咬牙切齿,最后,她告诉薛亮:“今天我也给你交个底,如果你对我好,我宁愿为你去死;可你要是背叛我,我也一样不会放过你!”谈话不欢而散,但薛亮想女友是有心病,他会慢慢抚平她内心的创伤。
和薛亮摊牌后,陈诗媛更加明目张胆地监管男友,每天打电话查岗。偏偏这时,薛亮原来的女朋友给他打电话约他见面,陈诗媛知道后大闹一场。薛亮为了息事宁人,当着她的面给前女友打电话,斩钉截铁地告知对方:“我已经有女朋友了,请你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之后他又把前女友拉黑。可陈诗媛更加草木皆兵,开始翻看薛亮的手机,令薛亮十分反感。
一天,前女友发来申请要加薛亮的微信,薛亮没有理。后来前女友又要求添加,还发来提示语:“真是对女友忠心到底。她知道了一定会感恩的。”薛亮感觉不对,这不像是前女友的作风。在他的追问下,陈诗媛承认是她冒充前女友来加他的,还高兴地说:“对你的考核过关了,恭喜。”薛亮火了:“你是不是有病?无聊不无聊!”两人又大吵一架。
周末,薛亮加班。晚上,毫无悬念的,他又接到了女友的电话,本来一切正常,可是偏偏有两个同事兴奋起来,休息间隙边喝咖啡边划拳玩,电话那头的陈诗媛听到一下子就炸了,尖叫道:“老实说,你到底在哪里?”她的叫声从话筒里传了出来,把所有人都惊呆了。那两个同事赶紧过来帮薛亮解释,陈诗媛才半信半疑地放了电话。
薛亮很烦很累,被像敌人一样严防死守,那种感觉令他崩溃。他想到了分手,于是给陈诗媛微信留言:“心很累。我们都冷静地考虑一下,最近不要再联系了。”之后怕她纠缠关了机。
晚上回到家,薛亮打开手机,无数个未接来电、短信、微信留言,像炸弹般铺天盖地呼啸而至,他感到了一种可怕的力量,吓得他又立刻关了机。
薛亮给母亲讲了和陈诗媛分手的事情及原因,母亲很支持,所以,当陈诗媛来找薛母时,薛母安慰她几句,见她很执拗就下了逐客令。
薛亮并不知道这些,这天他下班后和同事去喝酒,感觉到久违的放松。想不到深夜走到自家楼下,陈诗媛还铁青着脸在等他。被下逐客令、冷风中的漫长等待,各种委屈痛苦交织翻腾,最后汇成愤怒和仇恨,陈诗媛一见到他,便歇斯底里扑来,对他拳打脚踢。薛亮吓坏了,死死抱住她,央求她有话好好说,可是陈诗媛根本平静不下来。薛亮只好给陈母打电话。林兰匆匆赶来劝说,薛亮也承诺找个时间好好谈谈,总算把陈诗媛劝回了家。
林兰回去后劝导女儿放手,却收效不大。
陈诗媛歇斯底里的模样让薛亮恐惧。第二天,当接到她要求见面的电话时,薛亮竟一阵惊慌,赶紧推说没有时间。
2018年2月的一天,陈诗媛沉默地出现在薛亮公司门口。薛亮一阵紧张:“走,我们出去谈。”陈诗媛微笑着说:“你不是没时间吗?就在这儿谈吧。”她的笑容令人发瘆,薛亮赶紧拉着她往外走,果然陈诗媛突然变了脸,尖叫着:“你这个混蛋!”说着便对薛亮动手打起来。薛亮尴尬地躲避着陈诗媛的撕咬。同事过来帮忙劝架,陈诗媛一眼瞥见站在角落里的晓柔,瞅个空子冲过去,对着她就是两耳光,晓柔被打蒙了……
薛亮忍无可忍,指着陈诗媛怒骂:“你但凡还有点自尊,还把自己当人看,就离开这里,别再来骚扰我。不然我就报警!”陈诗媛突然安静下来,用利剑一样的眼神盯着薛亮,过了一会她转身离去。
一周后,传来消息,陈诗媛服药自杀!
原来,陈诗媛回家后一直情绪低落,她网购了安眠药,在一天夜里大剂量服下,幸好林兰发现及时,把女儿送到了医院。
陈诗媛被抢救过来后,不吃不喝,心如死灰,一直喃喃自语:“我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能背叛我,抛弃我?”看着女儿的惨状,林兰心如刀绞。她以为薛亮真的做了对不起女儿的事情,打电话过去质问。薛亮非常震惊,连忙赶到医院探望,可陈诗媛一见到他就尖叫,薛亮只好避出病房。
陈诗媛被医生注射镇静剂睡着后,薛亮终于和林兰有了一番长谈。当得知女儿和薛亮间并没有所谓的第三者,一切矛盾都是女儿的敏感多疑导致的后,林兰更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当年的错误:当年她完全可以采取另一种方式处理感情问题,当时老公提出离婚时心中愧疚,她可以在争取最大的经济利益后好合好散。可她却不甘心,拉来女儿这个最大的筹码助阵。渐渐地,便不可控制地把无辜的女儿裹挟进了她报复的战车,让女儿目睹了婚姻中的那些丑陋:夫妻反目,背叛、攻击、暴力……女儿对感情的不信任,对感情的过敏与过激,都是她在女儿心里埋下的刺。越想,林兰的心越痛,她痛悔地说:“小薛,诗媛给你添麻烦了。可這一切都不是她的本性,她也很痛苦。而阿姨是你们悲剧的始作俑者。可后悔也没用了,如今只有我们才能拯救她,你愿意帮助阿姨吗?”薛亮诚恳地说:“如果需要我配合,随时给我打电话。”
一周后,陈诗媛出院。待她身体恢复后,林兰提出带她去看心理医生,遭到陈诗媛的拒绝。
林兰只好另辟蹊径。周末,她硬拉着陈诗媛去玩一种最近流行的沙盘游戏。两人来到一间游戏室里,两面墙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玩具,房间空地的桌子上放着沙盘。接待她们的是一位中年女性,她和蔼地说:“沙盘上可以摆放任何玩具,你随便玩。”因为房间里并无其他顾客,陈诗媛很放松,选了好几样玩具在沙盘上摆来摆去。这个过程中,那位中年女性一直静默地站在旁边观看。
原来,这是陈母找的心理医生宋医生。之前她来替女儿询问时,宋医生说很多患者抗拒治病,采用这种游戏的方式开始,可以减少病人对咨询的抗拒,还可以对患者进行潜意识的分析。
做完游戏,见陈诗媛彻底放松下来,宋医生便随意地和她聊了起来。最后,宋医生做出诊断结论:偏执型人格障碍,合并抑郁症。症状就是对挫折与拒绝过分敏感;容易长久地记仇,即不肯原谅侮辱、伤害或轻视;极易猜疑,毫无根据地怀疑配偶或性伴侣的忠诚……之后宋医生开了利培酮、氯丙嗪等药物,建议服药的同时继续来诊所诊治,同时叮嘱林兰,尽量为陈诗媛营造一个和谐友爱的氛围,如果男友能回心转意将更有助于她的恢复。
林兰记得当年自己抑郁时,女儿给自己买钢琴、报声乐班,还教自己唱那首《隐形的翅膀》,于是她坐到钢琴前,轻弹轻唱:“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飞过绝望……”陈诗媛明白母亲的用意,忍不住放声大哭。她的心终于“破冰”,接受了母亲的建议,不再排斥服药,同时还按时去心理诊所治疗。见女儿的状态一天天好起来,林兰又请来薛亮配合,给女儿再下猛药。
3月的一天下午,薛亮抱着一大束玫瑰花来到陈家。陈诗媛见到他沉下脸,不予理睬。林兰劝女儿说:“别这样,小薛来看你,是他有情有义,你得领情。”陈诗媛说:“如果我有力气,我会狠狠打他一顿。”薛亮笑着说:“那就更得恢复身体,打人也是力气活。”林兰笑了,帮着调节气氛,配合薛亮。薛亮看到陈诗媛清瘦了许多,于心不忍。虽然陈诗媛并不理他,但他一有时间就来看她,给她下载轻松搞笑的电影、给她带新发现的美食。两人都不提及旧事,和谐愉快的氛围渐渐又回来了。
陈诗媛开始上班了,薛亮有时间就接送她上下班。一次,两人一起时他的手机响了,他刚要解释是谁的电话,陈诗媛苦笑着摇摇头:“我不想知道。”
2018年5月,薛亮意外地接到陈诗媛的见面电话,这是自杀事件后,她第一次主动约他。薛亮很高兴,提出两人重新开始。想不到陈诗媛却正式向他提出分手。她说,重新审视自己和薛亮的关系,确实是她存在很大问题,“我的敏感多疑,把你对我的爱折腾得七零八落;也让我不明白我到底是爱你还是不甘……我常想,如果我是现在的状态遇到你,该有多好。可惜时光不能倒流,一想到那些疯狂的举动自己都无法接受……你自由了。”
薛亮有些失落,但看着陈诗媛清婉的面容、安静清澈的眼神,又欣喜不已,女友真的成长了,由最初泼妇般的纠缠到主动放手。但现在的他已经舍不得这份感情,他决定重新追求陈诗媛。
如今的薛亮依旧守在陈诗媛身边,等待着她的爱情。虽然未来的归宿不确定,但他觉得,陈诗媛这样的好女孩,值得他陪伴与照顾。看到这一切,林兰欣慰不已。
(因涉及隐私,文中除薛亮外其余为化名,相关信息做了技术处理。)
[编后]母亲是女儿的榜样,在女儿的人生里,投影的是母亲的价值观和行为举止。此文中,陈诗媛被母亲挟裹,参与到父母的恩怨纠葛和情感撕裂里,以致后来自己情感失措,酿成悲剧,很有典型性。所以,原生家庭如何建构正常的情感环境,父母如何处理自己的情感问题而不伤及无辜的孩子,值得社会广泛关注与深思。
编辑/周 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