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房子是时尚吗？

姚芳沁

不少设计师从去年年底开始，陆陆续续向我灌输小房子的概念，并预言它会成为未来几年主宰设计的重要趋势之一。

这些小房子通常面积在45平方米以下，里面包括厨房、卫生间、卧室，有时甚至可以容纳更多功能。它们出现最显而易见的原因是，城市的居住空间资源变得越来越有限。

联合国的统计数据显示，到2030年，全球将会有43个超级城市，到2050年，70%的人口都将生活在城市。如何高效利用有限的空间资源成了一个棘手的问题。在历史上，也曾有通过家庭室内设计的创新来节省空间的先例。

比如在1920年代，建筑师Margarete SchütteLihotzky提出的高压缩厨房空间设计概念，一定程度上推动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欧洲城市的重建与人口安置，这个被称为“法兰克福厨房”的设计后来成了现代厨房的标配。

当下这轮小房子风潮还受到强大的商业势力的推动，因为它不仅意味着户型需要重新设计，还得为它配备全新的多功能、能节约空间的家具。过去像折叠床这种为了节约空间而设计的家具通常只会出现在儿童房内，现在整个室内家具都可以获得改造机会，可以有拉出式橱柜、可折叠梳妆台、空间优化的衣柜、可根据疲劳程度调节的座椅等，它们的机械运动还可以通过App或是语音控制，就这样，再窄的走道也可以被改成家庭办公室，高房顶可以改装成储藏空间，定制的柜子可以自然地将一个大房间隔成两个小房间。

不过，对大多数欧洲人来说，住在这种高度压缩的房子里仍然意味着噩梦般的体验，在《第五元素》里布鲁斯·威利斯所住的那种如同监狱般的单人间，尽管够科幻，但绝对不会是人们理想中的未来居所。所以，为了向人们推销小房子，还得为其贴上一些时尚的标签。

于是小房子就又成了一种社会潮流。

时尚媒体开始争相报道“年度最佳小房子设计”，其中包括众多供夏季休闲避暑的丛林小木屋，真人秀节目《小房子之国》（Tiny House Nation）记录了那些选择住小房子的人们世外桃源般的生活。汽车品牌MINI推出的Mini Living项目主打的也是小空间的室内设计，它甚至还提出，把旧水管切下来也能当房子住，这样就能解决城市拥堵问题。

小房子的概念并不新鲜，房车可以算是它的前身，不过住房车通常意味着收入低下。在美国，有大约5.6%的人口居住在房车或是某种移动房屋内，他们的收入通常要比拥有固定住宅的人口低43%。在美国一些地区，小房子被用来安置无家可归者，但它们甚至都没有安装下水道，显然只会短暂居住。也有越来越多的研究指出，在有限空间内居住会严重影响身心健康、引发焦虑，并阻碍儿童社交和情感的培养。

小房子所宣传的理念本身并没有问题，而且人们向来对小巧的东西有着特别的迷恋，比如小猫小狗。影视作品为了还原实景，通过精致的模型，可以把客厅、厨房、卧室等家庭空间压缩在一个小盒子里。但在现实世界里，无论小房子的概念被如何包装，不可掩盖的事实是，城市土地资源越来越少，一些人慢慢地被挤出房屋市场。

今年年初，Zaha Hadid建筑事務所首席建筑师Patrik Schumacher发表的一番言论引起了广泛争议。他认为，没有客厅，像酒店客房一样的单间最适合在城市工作的年轻人居住，这等于是告诉年轻人他们就该接受住房危机的现状，而不是向政府施压向市场提供更多的廉价房。英国的新房面积已经比欧洲任何一个国家都要小，而且未来它们只有可能变得更小。

关于小房子的讨论不禁让我联想起了破洞牛仔裤的流行。需要澄清的是，把破洞作为时尚，和因经济困窘买不起一条崭新牛仔裤，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前者可以选，怎么破，在哪里破，破多大，可以随意挑。后者并非如此—贫民窟内沾满污渍的墙壁和充满设计感并不能产生必然关联。小房子时髦，但和没钱买大房子不是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