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溯·反思:当下中国民族音乐学研究动态与思考

2018-08-28 07:20余亚飞
民族艺术研究 2018年4期
关键词:音乐学文化遗产民族

余亚飞

民族音乐学(Ethnomusicology)作为一门从民族学的角度研究音乐的学科,发端于19世纪末叶的比较音乐学,荷兰音乐学者孔斯特(Jaap kunst)于1950年在其著作《音乐学》 ( Musicology)中首次提及“民族音乐学”的称谓。因该学科在西方各国发展过程中的研究倾向不同,其称谓也有所不同,如东欧一些国家称其为“音乐民俗学”,美国部分学者称其为“音乐人类学”等。在我国,1980年6月,首届民族音乐学术会议在南京艺术学院召开,标志着中国民族音乐学作为一门新兴学科正式确立。三十余年来,该学科在诸多音乐学者和相关领域研究的同仁们共同努力下蓬勃发展,其研究范围、方法论也呈现不断拓展、深化的趋势。

从民族音乐学在中国的研究历史与现状的动态进程来看,笔者认为,主要呈现注重“音乐本体”的研究、注重“音乐中的文化”的研究和注重音乐“跨界”的研究等趋势,当下中国民族音乐学则注重的是后两个方面的研究。为此,笔者针对中国音乐理论话语中的民族音乐学学科发展、研究方法、研究内容等存在的问题提出若干思考和拙见,以求教方家。

一、注重“音乐中的文化”的研究

民族音乐学的本质特征主要体现为对“文化中的音乐”及“音乐中的文化”这两个方面的研究。如果说中国民族音乐学在20世纪80年代初的20年里主要关照的是前者的话,那么,自21世纪初的十余年以来则主要倾向的是后者,即对“音乐中的文化”研究。此方面的研究内容综合起来主要体现为以下几个方面:音乐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研究、“仪式音乐研究”、“口述史研究”、“跨界”多维视角的研究等。

(一)音乐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研究

2001年5月18日,昆曲入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首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接踵而至的古琴(2003)、维吾尔木卡姆(2005)、长调艺术(2007)也相继入选。由中国艺术研究院等研究机构率先主办了我国第一个“非物质文化遗产”专业期刊《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丛刊。在政府文化相关部门、各研究机构、学者的大力支持和合力协作下,各种相关的学术研讨会陆续举行,我国兴起了“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抢救、保护和研究的热潮。

笔者仅以CNKI全文数据库检索相关研究成果发现,2002年至2017年期间,“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文献目录累计共有136076篇,与该主题直接相关实有文献篇数有6000余篇(其中包括与主题直接相关期刊论文3000余篇、硕博学位论文1000余篇)。检索“音乐类非物质文化遗产”后统计发现,该文献目录累计共有52467篇,与该主题直接相关实有文献篇数有26000余篇(其中包括跟该主题直接相关的期刊论文2500余篇、硕博学位论文500余篇)。但是在此基础上,通过数据分析统计发现,这种研究趋势呈现先递增后递减的趋势。其中以音乐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为主题研究的高引用文献为650篇。其中樊祖荫先生的《对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思考》被引130次,是该音乐类研究被引率最高的论文。其数据统计如下:

从定量分析来看,自2004年起,每年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研究成果数量与前一年相比较而言,都呈现递增趋势。其中音乐类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研究也体现为由少到多的趋势。从定性分析来看,音乐学者相继围绕音乐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内容和形式进行探讨。一方面,从宏观上针对保护的对象是谁、如何保护展开探讨。如蓝雪霏《关于非物质音乐文化遗产运动与民族音乐学术研究的互唤问题——兼谈民族音乐教育实践的良好契机》*蓝雪霏:《关于非物质音乐文化遗产运动与民族音乐学术研究的互唤问题——兼谈民族音乐教育实践的良好契机》,《人民音乐》2010年第4期。、乔建中《传人、文化生态及其他——关于“遗产保护”的断想》*乔建中:《传人、文化生态及其他——关于“遗产保护”的断想》,《音乐研究》2006年第2期。、田青《从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角度谈民族音乐的出路问题》*田青:《从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角度谈民族音乐的出路问题》,《福建艺术》2006年第1期。、余冰《对音乐遗产“原生态保护”的思考》*余冰:《对音乐遗产“原生态保护”的思考》,《中国音乐学》2009年第1期。、伍国栋 《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思考——以传统音乐文化类型为题》*伍国栋:《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思考——以传统音乐文化类型为题》,《人民音乐》2006年第1期。、杨民康《“非遗”保护应该回归“草根意识”——兼论传统音乐在非物质文化遗产中的价值和地位》、毛继增《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传承与发展的成功探索》*毛继增:《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传承与发展的成功探索》,《音乐研究》2006年第1期。等。

另一方面,从微观上分析其具体保护的方式和方法。主要从实践操作层面探索保护的可行性路径。大多数音乐学者循着田野调查的方式探讨具体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策略,这些研究内容涵盖民间器乐、民间戏曲、民间歌舞、说唱音乐、民间歌曲、综合类乐种等传统音乐。如刘娜《从山东古筝乐看音乐类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抢救性保护与生态性保护》*刘娜:《从山东古筝乐看音乐类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抢救性保护与生态性保护》,《艺术百家》2011年第6期。、陈洁《非物质文化遗产视角中的苏州弹词音乐》*陈洁:《非物质文化遗产视角中的苏州弹词音乐》,《南京艺术学院学报(音乐与表演版)》2009年第4期。、张天彤《非物质文化遗产视角下的达斡尔族传统音乐舞蹈保护与传承》*张天彤:《非物质文化遗产视角下的达斡尔族传统音乐舞蹈保护与传承》,《中国音乐(季刊)》2013年第4期。、徐天祥《关于立法保护民间音乐遗产的问题——从“西部民歌风波”到“乌苏里船歌之争”》*徐天祥:《关于立法保护民间音乐遗产的问题——从“西部民歌风波”到“乌苏里船歌之争”》,《乐府新声(沈阳音乐学院学报)》2003年第4期。、郭耿甫《“非物质文化遗产”视角的建立——以南音为例》*郭耿甫:《“非物质文化遗产”视角的建立——以南音为例》博士论文,中国艺术研究院,2012年6月。、彭岩《对古琴文化保护与传承的思考》*彭岩:《对古琴文化保护与传承的思考》,《中国音乐学(季刊)》2009年第2期。、施咏《大众传播媒介中的古琴音乐——古琴文化遗产保护现状调查之五》*施咏:《大众传播媒介中的古琴音乐——古琴文化遗产保护现状调查之五》,《黄钟(武汉音乐学院学报)》2011年第2期。、周凯、田瑞敏《从“昆曲传承计划”看“非遗”戏曲的保护与传承》*周凯,田瑞敏:《从“昆曲传承计划”看“非遗”戏曲的保护与传承》,《福建论坛(人文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8期。、庄丹华《从甬剧的发展看戏曲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庄丹华:《从甬剧的发展看戏曲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国戏剧》2013年第3期。、喻琴《非物质文化遗产视野下的赣剧创新性保护与研究》*喻琴:《非物质文化遗产视野下的赣剧创新性保护与研究》,《戏曲研究》2013年第1期。、王韵《沧州音乐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对策研究》*王韵:《沧州音乐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对策研究》硕士论文,河北师范大学,2011年9月。等。

以上诸多学者从民族音乐学、社会学、民俗学、文化学等角度去研究非物质文化遗产,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的内容各不相同,总体而言,他们的研究多数认为有效的传承是对非物质文化遗产最好的保护。

(二)民族特有的仪式音乐文化研究

随着西方音乐人类学理论与方法的传入,我国逐渐兴起了一股以西方音乐人类学话语或蓝本的研究范式,尤其是美国音乐人类学家梅利亚姆所提出的“观念——行为——音响”的三维模式对诸多学者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最为突出的对音乐中文化研究的例子便是仪式音乐文化的研究。

仪式音乐文化研究在我国早期是由香港中文大学的曹本冶先生所倡导,他认为,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以思想范畴的信仰和属行为范畴的仪式以及仪式中的音声作为文化认同的标识,并提出“思想——行为——音声”的三维模式。1993年起,他在香港中文大学发起组织“中国传统仪式音乐”研究计划,在中央音乐学院袁静芳、武汉音乐学院王忠人的协助下组成20多位学者的研究小组先后对龙虎山、武当山、北京、上海、杭州、苏州等地区的仪式音乐进行调查和研究。其研究成果主要有《道教仪范》(闵智亭,1995) 、《龙虎山天师道科仪音乐研究》(曹本冶、刘红,1996)、《巨鹿县道教法事科仪音乐研究》(袁静芳, 1998) 、《“崂山韵”及胶东全真道器乐研究》(詹仁中,1998)、《云南瑶族道教科仪音乐》( 杨民康、杨晓勋,2000) 、《 北京白云观道教科仪音乐研究 》(张鸿懿, 2001) 、《上海郊区道科仪音乐研究》(朱建明、谈敬德, 2001 ) 等共计21册,并收录于《中国传统仪式音乐研究丛书》。

直到2006年曹本冶先生转至上海音乐学院“音乐人类学E-研究院”继续对中国仪式音乐进行研究,完成各省、市研究个案数十卷册,每卷附有录像DVD光盘。以上海音乐学院“音乐人类学E-研究院”、“中国仪式音乐研究中心”为阵地,由洛秦、萧梅、刘红等学者为主力,依托上海音乐学院《音乐艺术》《大音》等期刊陆续发表了相关的学术论文。也许正如曹本冶所说:“民族音乐学对于仪式音乐研究,其直接对象是信仰体系中的仪式音乐,但学科的研究并不局限在音乐本身,对仪式中音声的关注,除了音乐本身的形态、风格结构、运作规则和功能之外,必须同时把仪式音乐置于其人文环境中,探求理解音乐是如何展现并运用在仪式之中,以及阐释信仰、仪式、仪式音乐三者之间的互动关系 。”*曹本冶:《思想·行为:仪式中音声的研究》,《音乐艺术》2006年第3期。在这种研究潮流的推动下,其他音乐学者也纷纷加入到了其中,如刘桂腾、孟凡玉、齐琨、吴凡、陈燕婷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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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口述音乐史研究

当下民族音乐学发展中贯穿了对乐人、乐事、乐器的实地调查。这些实地调查都讲求采访的真实性,并通过收集到的录音、文本资料等来体现其“本真性”。近年来兴起了以直接的“口述文本”为依据进行考察的音乐口述史研究趋势。2014年9月在中国音乐学院还举办了首届音乐口述史学术研讨会,汇集了国内民族音乐学、音乐美学、音乐史学、音乐教育学等研究者进行交流与对话。当前,民族音乐学研究者主要是针对口述音乐史研究的方法、内容进行探索。各个年龄层的民族音乐学研究者公开发表了成果:如杨晓的《口述历史书写的琴学实践——以〈蜀中琴人口述史〉制作为例》*杨晓:《口述历史书写的琴学实践——以〈蜀中琴人口述史〉制作为例》,《中国音乐学》2014年第1期。,赵书峰的《口述文本在民族音乐学研究中的作用与意义——以中国少数民族音乐研究为例》*赵书峰:《口述文本在民族音乐学研究中的作用与意义——以中国少数民族音乐研究为例》,《云南艺术学院学报》2014年第3期。;单建鑫的《论音乐口述史的概念、性质与方法》*单建鑫:《论音乐口述史的概念、性质与方法》,《音乐研究》2015年第4期。,齐琨的《颠覆抑或延续——关于徽州乐人阶层变迁的口述与文献研究》*齐琨:《颠覆抑或延续——关于徽州乐人阶层变迁的口述与文献研究》(上、下),《黄钟》2014年第3-4期。,熊晓辉的《民族音乐“口述史”实存分析——基于土家族土司音乐研究》*熊晓辉:《民族音乐“口述史”实存分析——基于土家族土司音乐研究》,《交响》2014年第1期。,薛艺兵的《通过田野走进历史——中国音乐人类学历史研究的途径》*薛艺兵:《通过田野走进历史——中国音乐人类学历史研究的途径》,《音乐艺术》2012年第1期。等。这些研究强调了以研究者自己的表述方式,对相关的乐人、乐事的历史记忆进行重组,这种经过分析和重组后的口述文本也就成了“音乐口述史”。一些音乐学者还以历史维度和访谈的形式呈现了某一口述文本的“书面文本”,如乔建中的《望:一位老农在28年间守护一个农民乐社的口述史》*乔建中:《望:一位老农在28年间守护一个农民乐社的口述史》,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14年2月第1版。,杨晓的《蜀中琴人口述史》*杨晓:《蜀中琴人口述史》,上海:三联书店,2013年3月第1版。,陈荃有的《音乐学人冯文慈访谈录》*陈荃有:《音乐学人冯文慈访谈录》,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17年3月第1版。。值得一提的是,被采访者的相继离去,也使得这些弥足珍贵的“口述资料”具有了“抢救性”的“活态”特点。此外,还有部分院校年轻的研究者以此作为学位论文的选题进行研究,如中国艺术研究院张超的《烟台当代京剧口述史》*张超:《烟台当代京剧口述史》,中国艺术研究院2014年音乐学专业硕士学位论文。,新疆师范大学音乐学专业狄佳的《吐鲁番木卡姆口述史研究》*狄佳:《吐鲁番木卡姆口述史研究》,新疆师范大学2011年音乐学专业硕士学位论文。等。

通过以上的音乐口述史研究内容可知,口述史的研究实际上采用的是在实地调查中收集口述史料的研究方法,通过口述史资料的收集、系统化处理、编纂、重构等过程完成。这一学术研究过程需要“说史人”(被采访者)和“写史人”(采访者)两者协作共同完成。其涉及的研究内容包括乐人、乐事个人记忆的历史构成、社会维护、个人体验和创造等方面。从音乐口述史的呈现形式而言,主要有各种书面表述形式的口述文本以及音频视频的电子文本等。如《百年音乐人物·李凌》就属于口述的电子文本。这些口述文本在民族音乐学研究中是不可或缺的文献史料,它既可以作为民族音乐本体追本溯源的有益补充和佐证,也能够为重构地方族群或部落音乐文化历史记忆提供新的内容。

(四)少数民族音乐研究

中国是具有悠久历史的多民族国家。除了汉族外,还包括苗族、畲族、维吾尔族、侗族、土族、锡伯族、黎族、土家族、藏族等各个少数民族丰富多样的音乐文化。早在20世纪90年代初,在袁炳昌、伍国栋、田联韬、冯光钰、樊祖荫等音乐学者的呼吁下,掀起了一股少数民族音乐研究的热潮。从其研究内容和视角来看,有的体现了同一语系的少数民族音乐比较研究的特点。如樊祖荫《壮侗语族与藏缅语族诸民族中的多声部民歌之比较》*樊祖荫:《壮侗语族与藏缅语族诸民族中的多声部民歌之比较》,《中国音乐》1994年第1期。就是对25个多声部民歌的声部结构、音程关系进行比较,归纳出同一语言系统的多声部音乐结构美。余咏宇《土家族哭嫁歌与其他土家民歌风格之比较》则是对同一土家语系不同族群音乐进行风格比较研究。有的则体现出少数民族与周边民族的比较研究。*余咏宇:《土家族哭嫁歌与其他土家民歌风格之比较》,《中国音乐学》2000年第4期。如杜亚雄《维吾尔族与裕固族西部民歌之比较》*杜亚雄:《维吾尔族与裕固族西部民歌之比较》,《比较音乐研究》1994第4期。,蓝雪霏《畲族音乐与高山族音乐之初步比较研究》*蓝雪霏:《畲族音乐与高山族音乐之初步比较研究》,《中央音乐学院学报》1998年第3期。,范西姆《壮、泰传统音乐文化之比较研究》*范西姆:《壮、泰传统音乐文化之比较研究》,《中国音乐》1998年第1期。,张中笑, 杨方刚 《壮侗族群多声部民歌与高山族多声部民歌之比较》*张中笑,杨方刚:《壮侗族群多声部民歌与高山族多声部民歌之比较》,《侗族大歌研究五十年》,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2003年版,第400-416页。,刘桂腾《呼伦贝尔萨满鼓之类型——鄂温克、鄂伦春 、达斡尔等撒满乐器的地域文化特征》*刘桂腾:《呼伦贝尔萨满鼓之类型——鄂温克、鄂伦春、达斡尔等撒满乐器的地域文化特征》,《中央音乐学院学报》2003年第3期。等。再则,还有从跨文化的比较研究视角融入的少数民族音乐研究。如杨民康《云南与东南亚掸傣系族群佛教节庆仪式声乐的比较研究》*杨民康:《云南与东南亚掸傣系族群佛教节庆仪式声乐的比较研究》,《中央音乐学院学报》2002年第2期。《云南与东南亚掸傣系族群传统器乐的社会阶层特性》*杨民康:《云南与东南亚掸傣系族群传统器乐的社会阶层特性》,《中央音乐学院学报》2002年第4期。、刘桂腾《亚欧北部寒带萨满鼓之比较——以中国黑龙江的宁安抓鼓和斯堪的那维亚半岛的挪威抓鼓为例》*刘桂腾:亚欧北部寒带萨满鼓之比较——以中国黑龙江的宁安抓鼓和斯堪的那维亚半岛的挪威抓鼓为例》,《乐府新声》1994年第2期。等。

此外,部分学者还对我国少数民族音乐进行了系统的整合研究。如由田联韬主编的《中国少数民族传统音乐》(上)(下)册(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1年) 、杜亚雄编著的《中国少数民族音乐概论》 (上海音乐出版社,2002年) 和冯光钰、袁炳昌、赵毅主编的《中国少数民族音乐史》 (三卷本,京华出版社,2007年)等,可以说,这些著作是呈现了一幅幅全面概览少数民族的“音乐地图”,在某种程度上推动了民族音乐学界对少数民族音乐文化进行深度研究的进程。

近年来,中国少数民族音乐相关的研究成果丰硕,大多数研究者开始关注“家门口”的少数民族音乐。笔者通过中国知网和各相关院校博士选题的检索发现,以博士学位论文的选题直接涉及有畲族、蒙古族、侗族、傣族、锡伯族、纳西族、瑶族等少数民族音乐文化研究,尤其是少数民族中的蒙古族、瑶族、土家族、瑶族等族群的研究成果较多。这些研究主要体现为以下六个方面的趋势。

一是少数民族民歌本体的研究。相关的博士论文如《蒙古族长调牧歌研究》,*潮鲁:《蒙古族长调牧歌研究》,福建师范大学2003届博士学位论文作者是从音乐本体特征分析为切入点,探究蒙古族长调牧歌艺术风格生成的原因。又如《土家族民歌旋律音调结构研究》*向华:《土家族民歌旋律音调结构研究》,福建师范大学2013届博士学位论文。对同一民族的不同语言类属不同区域的民歌旋律音调结构进行了综合分析。此外还有《嘎老音乐传统与侗人社群认同》*杨晓:《嘎老音乐传统与侗人社群认同》,香港中文大学2006届博士学位论文。《因“韵”而“声”——鄂伦春人的歌唱世界》*高贺杰:《因“韵”而“声”——鄂伦春人的歌唱世界》,上海音乐学院2010届博士学位论文。《番瑶音乐文化研究》*刘雯:《番瑶音乐文化研究》,福建师范大学2010届博士学位论文。《音乐文化交融环境中的个性与共性——青海互助土族民歌的调查与研究》*祁慧民:《音乐文化交融环境中的个性与共性——青海互助土族民歌的调查与研究》,中国艺术研究院2003届博士学位论文。等,则主要是从地方民歌音乐形态与所属文化圈的互动关系方面进行了探究。

二是少数民族宗教及民俗仪式音乐研究。相比之下,这方面的研究成果较多,这与受到民族音乐学仪式音乐研究思潮的影响密切相关,其主要涉及了蒙古族、藏族、锡伯族、瑶族仪式音乐方面的研究。如《蒙古佛教音乐文化的多元性》*包爱军:《蒙古佛教音乐文化的多元性》,中央音乐学院2001年博士学位论文。《当代蒙古族敖包祭祀音乐研究——以呼伦贝尔蒙古族敖包祭祀仪式为个案》*红梅:《当代蒙古族敖包祭祀音乐研究——以呼伦贝尔蒙古族敖包祭祀仪式为个案》,中央音乐学院2011届博士学位论文。《西藏藏传佛教寺院仪式音乐研究》*格桑曲杰:《西藏藏传佛教寺院仪式音乐研究》,中央音乐学院2009届博士学位论文。、《藏传佛教密宗“死亡修行”仪式音乐研究》《湖南瑶传道教音乐与梅山文化——以瑶族还家愿与梅山教仪式音乐的比较为例》*赵书峰:《湖南瑶传道教音乐与梅山文化——以瑶族还家愿与梅山教仪式音乐的比较为例》,中央音乐学院2011届博士学位论文。等。从这些研究的选题视角而言,还体现出宏观、微观、宏观微观相结合的研究特点。

三是少数民族戏曲音乐的研究。目前能够检索到藏族、蒙古族、锡伯族、湖南瑶族、贵州布依族、贵州黔东南苗族等民族的戏曲音乐博士论文。其中《“觉木隆”职业藏戏及唱腔音乐研究》*高翔:《“觉木隆”职业藏戏及唱腔音乐研究》,中央民族大学2012届博士学位论文。融合了民族学、民族志、民俗学三方面维度对职业艺人的唱腔进行综合考量。《西迁背景下的锡伯族戏曲“汗都春”研究》*肖学俊:《西迁背景下的锡伯族戏曲“汗都春”研究》,中央音乐学院2010届博士学位论文。从民族音乐学的角度出发,从戏曲的历史构成、社会维系、个人体验和创造等方面对音乐如何生成进行了探析。《贵州布依戏研究——以贵州省册亨县布依戏为案例》*刘玲玲:《贵州布依戏研究——以贵州省册亨县布依戏为案例》,中央音乐学院2011届博士学位论文。则从戏曲发生学的角度探究了唱腔与社会制度、地域文化之间的内在联系。

五是少数民族歌舞音乐的研究。此方面的博士论文也有体现,主要有:杨曦帆《“藏彝走廊”乐舞文化选点考察与研究》*杨曦帆:《“藏彝走廊”乐舞文化选点考察与研究》,南京艺术学院2007届博士学位论文。,是从不同地域文化中的“东巴”“热巴”“弦子”“锅巴”等乐舞文化进行多维度的比较、分析。相比之下,《西藏热巴音乐文化研究》*王华:《西藏热巴音乐文化研究》,中央音乐学院2008届博士学位论文。则以“热巴”乐舞文化作为微观叙事,对其跨族群特点进行了较为深入研究。

六是关于少数民族器乐和乐器的研究。前者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视野中的布依族小打音乐》*孙婕:《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视野中的布依族小打音乐》,中央音乐学院2013届博士学位论文。从文化生态学的角度为切入点,结合非物质文化遗产“小打”乐器的表现形式进行策略式研究。《台湾高山族乐器研究》*叶红旗:《台湾高山族乐器研究》,南京艺术学院2008届博士学位论文。则结合了乐器形态、文化生态、结构功能等方面对其音乐文化内涵进行了研究,并在此基础上分析其在不同历史语境下的衍变过程。

综上,笔者认为,当下中国少数民族音乐研究,还存在着一些研究空间的问题。从研究的视角而言,博士论文的选题虽然涉及面较多,但是仍然以微观的音乐文化研究为主,而且较为集中于少数民族中的“多数民族”,(如蒙古族、藏族等),而对少数民族中的傈僳族、哈尼族、羌族等“少数民族”关注较少。从研究方法上而言,在“跨文化”“跨地域性”族群音乐文化的比较研究力度还不够。

二、民族音乐多维视角的探析和“跨界融合”的研究空间

随着全球化时代的到来,各学科之间的吸收、借鉴日益明显,民族音乐学作为一门开放型的学科,在诸多音乐学者同仁们的开拓下,探索出了一条跨界研究的新趋势。这里的“跨界”指的是地域跨界、学科跨界研究。笔者认为,对于这两种跨界而言,如果在研究中得到合理运用和发挥,将有利于我们不同学科间的学术协同和创新,反之则会阻碍其学术的发展。前者指的是不同地域文化的跨界研究。如上文提到的《畲族音乐与高山族音乐之初步比较研究》《土家族哭嫁歌与其他土家民歌风格之比较》《维吾尔族与裕固族西部民歌之比较》《壮、泰传统音乐文化之比较研究》《呼伦贝尔萨满鼓之类型——鄂温克、鄂伦春 、达斡尔等撒满乐器的地域文化特征》《云南与东南亚掸傣系族群佛教节庆仪式声乐的比较研究》《云南与东南亚掸傣系族群传统器乐的社会阶层特性》等均体现了不同族群、不同文化间的地域跨界的学术研究的特点。

在民族音乐学形成和发展过程中,其实一直都与不同的学科有着密不可分的跨界关联。如比较音乐学时期的霍恩博斯特尔、萨克斯等研究者从物理声学的角度对乐器进行分类,使得此阶段研究具有了物理学和音乐学的跨界性质。又如美国音乐人类学家梅里亚姆从人类学的角度对音乐行为进行研究的一系列成果,使后继的中国民族音乐学者的仪式音乐研究具有了类似的人类学和音乐学的跨学科性质。

从当下而言,民族音乐学广泛吸收了地理学、生态学、文献编辑学、治疗学、考古学、历史学、计算机等跨界学科的方法论。如音乐学与地理学交叉视角所衍生的音乐地理学研究。在此方面,音乐学家乔建中先生有着较为深入和持续地探究。又如音乐与考古学交叉视角的音乐考古学方面,由王子初先生所著的《中国音乐考古学》就是此方面的典型代表。音乐与传播学交叉的音乐传播学研究方面,由音乐学家王耀华先生主持的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重大课题攻关项目“中华民族音乐文化的国际传播与推广”研究成果之一《音乐·中国》分别从人类学、历史学、民族学等角度与音乐进行了跨界和交融。刘富琳先生陆续发表的中国音乐在日本琉球的国际传播的相关论文以及中国传播大学传播艺术学院曾遂今等学者都对相关研究做出了突出的贡献。在这一“后集成时代”中,音乐学与文献编辑学的跨界,作为中国民族音乐学发展中的一个重要部分,同样得到了相关学者的关注和重视。如由音乐学者郑俊晖执行主编的《中国古代音乐文献集成》*王耀华、方宝川主编,郑俊晖执行主编:《中国古代音乐文献集成》第1辑、第2辑、第3辑,北京:国家图书馆出版社,分别于2011年6月、2012年10月、2014年11月出版发行。历经8年,目前出版了3辑。该“集成”旨在对我国古代各类公私书目中著录的音乐文献进行全面搜检汇编,系统、真实地展示我国传统音乐文献的概貌,在我国音乐史料散失的当下,这无疑具有填补空白的意义。此外,如音乐与医学交叉视角的音乐治疗学的研究,还有音乐与法学、音乐与环境学、音乐与生态学等跨学科领域都有相关学者涉及研究。

三、当下中国民族音乐学发展的相关思考

综上所述,当前民族音乐学研究呈现出了多方位、多层面发展的新趋势,就我国民族音乐学研究而言,笔者认为,音乐研究不只是注重音乐本身,而应该注重音乐中的文化,如当下音乐民族志书写的主流——仪式音乐研究成果颇丰,曹本冶、杨民康、萧梅、刘红等学者为此做出了较为突出的贡献。但目前部分后继的研究者也出现一种有意弱化音乐的模式化趋向,并对音乐文化的“能指”和“所指”的关系阐述不明确,由此走入一个“只为了仪式”而“重文化、轻音乐”的误区。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也是与民族音乐学的学科本质特征——“音乐中的文化,文化中的音乐”相悖而行的。其主要体现如下几个方面的问题。

(一)民族音乐学研究的“离界”“泛化”

正如上文所述,当下民族音乐研究中出现了“跨界”研究的趋势,呈现了广泛吸收其他学科知识以丰富自我的倾向。但是同样也存在着研究局限性的问题。民族音乐学作为一门新兴的民族学与音乐学的交叉学科,其研究的对象、范围正在日趋模糊化。民族音乐学是我国自西方引入的Ethnomusicology、The Anthropology of music等学科概念,从各种不同称谓就可以看出,促使研究对象的泛化非常明显。涉及了“人类学”“音乐学”“文化学”等不同的学科领域。美国民族音乐学家梅里亚姆所强调的“音乐作为文化”的研究,在中国也出现了僵化的模式化发展。虽然各民族、各地区的仪式音乐研究,这作为一种具有普遍意义的方法论的确起到了有力的指导作用。当下的中国民族音乐学界中的不少部分,仍然形成了一种“偏离音乐根基,只谈虚无文化”的现象。伍国栋先生曾经指出我国民族音乐学界“迷失本位,自断血脉”“西学母体,本源回避”“音乐形态、本体消解”三大问题*伍国栋:《得失有三思皆可以为鉴——民族音乐理论及方法传承反思录》,《中央音乐学院学报》2009年1期。。笔者认为,这里的三大问题共同的指向是针对当下民族音乐学界所出现了“丢弃音乐形态本源”,“强调与之毫不相关的文化背景”的现象。这种“去音乐化”的研究趋势表现在研究的各个方面。如为了“模仿”“创新”去跨越本学科,丢弃本学科的“乐本位”,呈现泛化研究的现象。这种“民族音乐学研究的泛化导致学科的模糊,并造成了研究方法的弱化。学科在无限扩张中消解,在扩展中削弱,在发展中式微,在建构中解构。”*陈孝余:《民族音乐学的危机与后民族音乐学》,《星海音乐学院学报》2012年第3期。针对这一问题,笔者认为,对于中国人这一文化认同的身份而言,应该强调“乐本位”回归,还应以中国理论话语体系的民族音乐本体为主要的研究内容。

此外,在当下的民族音乐学研究中,还出现了音乐与文化研究的“两张皮”现象。它普遍存在于当下民族音乐学或音乐人类学研究中,被称之为互不相干的“两张皮”现象。王耀华先生对此有过精辟地论述:“在音乐形态学的研究中,应当避免音乐形态与文化关系研究互不相干的‘两段论’和相互脱节的‘两张皮’现象” 。*王耀华:《古今·中西·音乐与文化中国传统音乐形态学研究谈》,《中央音乐学院学报》2015年第1期。我们应提倡有机联系的‘两段论’,即“把音乐形态特征和产生这些形态特征的文化缘由,分成前后段作有机联系的客观分析。它和‘互不相关’的区别就在于前后部分之间‘有机联系的分析’。笔者赞同这一观点,以此类推,我们应提倡以音乐本体研究与之密切相关的文化要素结合的并置关系研究。为我们系统地研究浩瀚的中华民族优秀音乐文化宝库开辟一条新路径。民族音乐学作为一种方法,也可以作为一种开放的思维方式,以此在“音乐与相关文化并置”研究的前提下,尝试音乐与其他相关学科并置、融合的相关研究,但不提倡不同学科方法论的替代、消解。以此推动中国理论话语体系的构建以及民族音乐学的“全息化”“多态化”发展。

(二) “一地一题”模式化研究的藩篱

所谓“一地一题”模式化,指的是研究视角、研究方法的“一地一题”模式化倾向。如忽略音乐与其共生环境的关系,只对某一区域的某一乐种、某一戏班做“单一化”“分区化”研究等。又如各种仪式音乐研究的“三维模式”的机械和单一运用。如通过文献资料的收集整理以及实地调查之后,我们发现大多数的民族音乐学研究中,基本处于一种“分区”研究的现象,在对一同名曲调的音乐进行考源时,还普遍存在一种“地方保护主义”观的现象。“由于强调一地一题,大多中国传统音乐理论研究,缺乏不同研究者从不同角度对同一问题的研究,造成学位论文中学术讨论的缺位。”*叶松荣:《学科发展的瓶颈——关于中国传统音乐理论学位论文写作中局限性探讨》,《音乐艺术》2012年第1期。

蓝雪霏教授曾在《论“游移”——中国民间音乐结构原则研究之一》*蓝雪霏:《论“游移”——中国民间音乐结构原则研究之一》,《音乐研究》2004年12月第4期。《地缘亲缘隔不断,闽粤音乐理还乱——无法割据的闽粤原生态音乐文化景观》*蓝雪霏:《地缘亲缘隔不断,闽粤音乐理还乱——无法割据的闽粤原生态音乐文化景观》,《星海音乐学院学报》2012年第4期。等文中指出:“当我们把目光投向乐者所在的方圆地区,甚至跨越时空距离,寻觅与之相似的乐响,我们就会发现‘游移’这一结构原则是民间音乐时唱 (奏) 时新、生生不息的奥秘之一。”*蓝雪霏:《论“游移”——中国民间音乐结构原则研究之一》,《音乐研究》2004年12月第4期。闽粤边陲陆海相接,族脉相承的音乐文化,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从地缘、亲缘、乐缘论证闽粤之间难以割裂的天地情缘。她认为在学术研究中,不应局限于行政地域的音乐文化事项,而应该用跨界的大视野,开启贯通行政区划所障的学术全景研究之旅。

笔者赞同这一观点,并受此启发,笔者在对鄂豫皖三省大别山地区走访的过程中发现,在特殊的历史时期,由于革命战争、文化地理、人口迁徙、自然灾害等原因,促使鄂豫皖三省大别山民歌具有某种共性特点,虽然也存在一些个性特点,但其基本处于一种共生的环境体系中。为此,笔者认为应该打破“一地一题”的研究模式,将“跨界融合”的视角,将特定某一区域的音乐研究放置在跨界区域进行系统性、整体性关照和研究。在此基础上,窥探其最具代表性的区域音乐文化内涵之所在。

当下的中国民族音乐学作为新兴的交叉学科,应继续发扬其自身所具有的“跨界”的开放思维方式,广泛吸收其他相关学科的专业知识,丰富中国传统音乐研究的内容。“继续保持民族音乐学与中国传统音乐研究的开放性,避免学科间的森严的壁垒与‘分野’,是民族音乐学中国化与中国传统音乐研究在新世纪发展所面对的挑战”*徐天祥:《多元并存交叉融合——重审“民族音乐学”与“中国传统音乐研究”的学科关系》,《音乐艺术》2014年第3期。笔者赞同民族音乐学家沈恰先生的观点,他认为“我们与其把‘民族音乐理论’按老样子恢复起来,不如把‘民族音乐学’作为‘接枝’嫁接到‘民族音乐理论’的‘砧木’上去,构建一种中国人自己的新的‘民族音乐学’”*董维松、沈恰:《民族音乐学问题》,《音乐研究》1982年第4期。该部分内容为沈恰执笔。这种新的民族音乐学应该是建立在中国音乐理论话语体系基础之上的研究方法,“应当是一种以各民族音乐为主位研究对象并将之设定在核心位置的学术性借鉴和充实。当若干成功的学科跨界范例产生之后,我们就可以将其视为是主位学科民族音乐学渐趋走向成熟的一种标识。”*伍国栋:《音乐学的学科跨界——以民族音乐学为例》,《音乐研究》2014年第1期。

(三)民族音乐基因的传承与变异关系研究

近年来,关于基因与转基因的问题受到了人们的注意,尤其是2013年以来由科普作家方舟子和央视主持人崔永元之间的关于“转基因”之争,引起我国公民的普遍关注。尤其是自21世纪初期推行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抢救”与保护运动以来,在音乐界也引起了广泛探讨。蓝雪霏认为,“我们要正视社会巨变导致的音乐遗产的变异问题和如何继承发展传统音乐的问题,只有把我们的课堂与没有了‘生态’的今天的民族民间音乐现实连接起来,进入整个社会时代生态系统流程进行良性运转,才有我们的前景。”*蓝雪霏:《从“生态”文化角度切入高校民族民间音乐课堂》,《中国音乐学》2012年第4期。田青认为当下普遍存在的是“千人一声”,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不能“转基因”。傅谨认为传统音乐文化应该“推陈出新”,这种“保守就是一种创新”,这也促发笔者对民族音乐基因传承与变异方面的相关思考。

其一,中国数千年传统音乐文化通过不同时期人们的世代相传,其音乐基因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中凝聚成了民族特有的民族精神,汇聚了不同时期中国人的音乐审美心理结构和思维方式,外化为独特的五声性旋律音调、“均分与非均分律动并置”的节奏节拍、“三律并存”的乐律、“腔性”表达的音色等音乐基因结构的各个方面。但是随着时代的变迁,尤其是近代西方文化通过传教士等途径传入我国以来,我们民族的音乐基因也产生了一些变易,甚至某些基因存在了“西化”变异的倾向。

其二,音乐教育家谢嘉幸呼吁大家传唱家乡的民歌,这在某种程度上关系到民族文化的认同。在西方音乐教育模式化倾向的当下,在乐理、和声、合唱、钢琴等课程的培育下,我们不禁要问,我们的音乐基因该如何传承?它在本国传播或国际上起到了什么影响。当下的民族音乐理论研究者、音乐创作者、相关政府部门该如何协同合力正确处理和解决本国基因传承和“西化”基因渗透的问题。此外,我们应该如何看待人们对在中国音乐基因的原样遗传基础上创作或改编的作品,以及因此而产生的音乐版权之争的现象。如赵季平的《好汉歌》之争、2002年郭颂的“乌苏里船歌之争”等。作为吸收并引入西方民族音乐学理论的中国民族音乐研究者,我们又该如何看待和处理音乐基因与“转基因”的关系。笔者认为,这一系列相关问题都归结为民族音乐学者应潜心于中国话语的传统音乐理论的研究命题,尤其是对音乐本体形态的研究。遵循“进入-融入-深入-超越”的循序渐进的研究过程,这样我们才能真正自发、自觉、自为的构建属于我们中国音乐理论话语体系的民族音乐学!

结 语

综上所述,当下的民族音乐学已成为一个开放性的学科,自20世纪80年代初期在中国形成至今,已经拥有了一大批在该学科领域中表现突出的学者,并陆续出现了上文提及的一系列相关的学术成果,具有“跨学科”的研究方法和“跨地域”的丰富多样的研究内容。但是在学科的发展历程中,尤其是当下的民族音乐学的研究中,也呈现出了诸如学科“离界”“泛化”“去音乐化”“音乐与文化的两张皮现象”“一地一题”模式化等问题。笔者相信,通过诸多学者的自我调整、协同创新,以及对相关问题的思考与反思,一定能够构建属于中国音乐理论话语体系的民族音乐学学科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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