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世界抢滩中国海

2018-08-27 12:03络培青
中国石油石化 2018年14期
关键词:物探勘探石油

○ 文/络培青

跨国公司争相抢滩中国海,中国海洋石油工业改革开放的局面前所未有。

人民大会堂东大厅1978年

3月26日会议后,我国先后组团赴美、英、法等国考察访问,并积极邀请外国专家来华咨询。霎时国际石油公司闻风而动,1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30多家石油公司派团相继涌进北京,有的应邀而来,有的不请自来,在京城专门指定外国人入住的北京饭店一时“人满为患”。

接触集聚力量

法国政府依仗西方国家中与中国最早建立外交关系的优势,抢先美国于1978年6月初即派能源司长卡布隆率领石油代表团,来到北京与石化部接触。他们有着强烈的合作意向,如愿以偿拿到了渤海湾的一个石油合同。

美国的阿科石油公司董事长安德森本来不是为石油而是以人文协会的身份赴中国访问的。获得重要信息后,直接会见中国国务院副总理李先念。他也找到了一条捷径,在李先念接见之后,立即进入了与中国石油合作的实质性商谈。

西方石油公司的哈默,曾经长期同苏联做生意,并享受过列宁亲自出面接见的殊荣,被世界称为美国的“红色商人”。他不顾年事已高,从美国飞到北京,邓小平也特地安排了同他的会见。

美国宾斯公司接踵而至。宾斯公司董事长利特克是布什的老朋友。宾斯公司顺理成章地成为美国最早被邀请的石油代表团。一见面,宾斯公司即向张文彬抛出合作主张:区块合作,先搞物探,风险合作。美国联合油公司带来的方案更明了更易操作。他们把利益分配划成三个1/3:成本1/3、资源国税收1/3、剩下1/3双方利润分成。

日本先派石油公团副总裁宫奇仁来访,先访地质部,后访石化部。1978年5月至7月,短短两个月内,张文彬率领石化部“海洋组”和外事局,旋风似地与埃索、埃尔夫、菲利普等石油公司进行接触,积极集聚力量,迎接着对外合作大潮的到来。

这一年,美、英、法、日以及西德、挪威、荷兰、加拿大等1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30多家石油公司涌进中国。中方也先后派出赴美、英、法、日、意、巴西、挪威等国考察访问,邀请美、英、法、日等国石油公司或集团进行探索接触,还请挪威、联合国的外国专家学者来华咨询。

1978年的最后两三个月里,国际国内都发生了巨变,大大加快了中国海洋石油对外开放的步伐。1978年10月,伊朗爆发了伊斯兰革命,巴列维国王被逐国外。施莱辛格的担忧加剧了,国际石油价格暴涨到每桶30美元以上,外国石油公司抢滩中国的愿望更加迫切了。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1978年12月召开了,中国开始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战略大转移。虽然这次会议并没有制定对外开放具体步骤,但它提出了可以在自力更生的基础上,积极发展同世界各国平等互利的经济合作,从而大大坚定了海洋石油对外开放的信心。

请进来走出去

20世纪70年代末至80年代初,世界海洋石油蓬勃发展已经20年,有了一套较为成熟的国际通用的经验,但对我国的石油工作者来说,这方面的知识还是一片空白。面对严峻的形势,张文彬广征博采,刻苦钻研,探索对外合作的经验。根据部党组安排,他积极实施“请进来,走出去”的方针,组织调查研究。

通过多种渠道,收集和研究有关情报、资料,包括石油公司情况,资源国对外合作政策,石油立法及合同模式等;先后派出十几个代表团109人次到美国、西北欧和中东等产油国进行考察;邀请包括联合国跨国公司中心在内的世界知名法律机构来华进行咨询;直接邀请9个国家的23家石油公司进行“意向性商务谈判”,既弄清他们的投资意向,又了解他们现行的投资决策程序和习惯做法。

生物医药产业的监管手段过于单一,完全依靠监管部门进行监管,没有发挥民众和媒体的监管作用;缺乏有效性,主要对生物医药产品的外包装、产品标识和名称等外在问题进行监管,而很少关注其生产过程和生产技术等内在问题,导致很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生物医药产品流入市场;以抽样监管为主,无法全面监管所有生物医药产业和生物医药产品生产和销售的全过程。

这样规模巨大、内容极丰富的调研活动是非常紧张的。当时张文彬和大家都放弃了节假日的休息,夜以继日地工作,保持事不过夜的传统,白天谈判,晚上同外国人边吃饭边讨论,饭后继续研究整理谈判资料。碰到重大的政策问题,张文彬就带着其他负责人一道去副总理康世恩处直接汇报。

● 前所未有的中国海洋石油工业改革开放局面。 供图/李佑坤 陈富生 任 青 陶永宁

通过1978年、1979年的紧张工作,决策层逐步理清了基本工作思路。首先选举若干个勘探程度较高的海上区块先走一步,与外国公司谈判签订勘探、开发一揽子合同。1978年5月至8月与法国开始谈判的渤海中部和渤海湾的两个石油合同,以及与日本的渤西和埕北两个石油合同,1986年6月被批准生效。其次实行两步走的策略,先搞物探,再大面积招标。即利用国外资金,在我国海域开展大规模物探普查,作为招标是资源评价的基础。

张文彬1979年2月6日至29日以中国石油天然气勘探开发公司总经理的名义赴英国、巴西和美国,分别与英国BP公司、美国莫比尔、德士古、埃克森、阿科等石油公司签定了在我国南海和南黄海进行地球物理勘探的意向书和意向备忘录。

为了拿到进入中国市场的通行证,张文彬成了这些世界顶尖级的大企业讨好的明星,连大名鼎鼎的“红色资本家”哈默博士要见张文彬也申请了12次。他的耐性就像他在一本书中写的“在别人放弃的时候你还能继续坚持”。

关于物探协议的合同模式,虽然通过调研已经有了初步意向,即“采用国际通行的风险合同的方式,由外方承担全部物探费用,中方承诺拿出1/3的海域划块招标,参与物探的公司可参与投标”,但在代表团与外国公司谈判的过程中,依然澄清明确了大量外方关心的诸如区块划分、物探资料采集与处理的具体要求、中方技术人员配合资料处理的方式方法等问题。

张文彬在访问过程中仔细地主持讨论了协议或意向书的细节,并参与了关键性的谈判。1979年2月21日,代表团与BP公司签订了在南黄海进行物探的协议。这是我国海上签订的第一个合作协议。随后,代表团在美国与4家公司紧张地边起草、边谈判,完成了4个物探意向书的签订工作。为以后全海域物探协议的签订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艰苦细致调研

当时,外国公司最关注的是中国的投资环境,无论办任何事情是否都能够做到有法可依。我国投资者清楚中国行政部门官僚习气严重,办事有些随心所欲,政策说变就变,甚至以言代法,难以保障他们应当得到的合法利益。决策者已经意识到一场多轮次招标是势在必行的,而招标成功的关键是要有一套与国际接轨的条法体系。

在康世恩的亲自指导下,张文彬从纷纭繁杂的资料数据中梳理出共同的规律性的内容:一是外国公司非常关注其投资和权益能否受到资源国的法律保护;二是在平等互利的基础上,外国投资方必须得到适当的回报;三是必须有一个维护中方主权、体现外方利益,为双方接受的合同模式,作为双方利益的结合点和谈判基础。

《标准合同》是具体落实《条例》的定型法律文件,是进行国际招标的主要依据。张文彬在制定合同模式过程中始终把国家主权的维护和中外利益分成作为工作重点。1978年2月,他在赴巴西考察过程中,向巴西石油部长植木茂彬提出学习巴西的资源国海洋对外开放的政策问题。

“巴西的经验很宝贵,他们修改石油经营垄断法,在维护国家主权的同时招标吸引外资的做法,对起草我国的条例很值得参考。他们根据油田的大小,在合同中预先明确国家分成份额的做法,也值得在我们拟订合同模式时予以考虑。”张文彬对大家说。

张文彬及时抓住时机汲取资源国的经验,对以后经过无数反复讨论,上百个方案比较才最终确定的合同模式—“外商单独承担勘探风险,油田开发阶段中方参股,政府征收税,限额回收双方操作费和双方投资,余额扣除中方余额后双方分成”。提供了有力的支持。

石油部1979年11月受国务院委托,负责起草海洋石油法规。在国务院副秘书长顾明和条法局领导的支持下,《中华人民共和国对外合作开采海洋石油资源条例》经过了11次修改、咨询和征求合作伙伴意见。在制定法律过程中,还与40多个部委、局进行了沟通和协调,协商解决合作中遇到的各种问题,取得了共识。

上述3个文件的制定过程,是一个多方面、多层次的反复协调、修改的过程,是一项政策性很强,知识含量很高的系统工程。在起草过程中,一方面依靠艰苦细致的面对面调查,另一方面还收集了40多个国家的120多套法律、合同文本,进行反复、缜密的对比分析,才逐步形成提交政府审定的草案。其中如《条例》草案,是经过11次审查才定稿。

建立中国模式

国务院副总理康世恩为制定这套法规草案付出了巨大的精力,组织了一批法律专家和石油专家,经过1000多个日日夜夜的反复酝酿、反复修改,国务院正式颁布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对外合作开采海洋石油资源条例》,为外商进入中国合作勘探海洋石油提供了法律保障。

国内最为关注的,是同洋人签订的合同会不会损害中国的主权和权益,生怕吃亏上当。这时的社会舆论也重新提起鸦片战争以来中国与西方国家所签订的不平等条约,饱受西方列强和日本军国主义侵略、蹂躏之苦的中华民族,会不会摘一次跌进不堪回首的噩梦里?

康世恩组织有关人员开始探索建立崭新的海洋石油国际合作的“中国模式”,既能有效维护国家的主权和利益,还能保证我国勘探开发海洋石油的能力在对外合作中得到推进,并且具有对外国合作者的吸引力。同样经过了许多个日夜,一份绞尽脑汁体系双赢原则的“标准合同”,在众目睽睽下问世。

经济特区的概念1979年4月提出来了。6月,经中央和国务院批准,国务院副总理康世恩和石油部部长宋振明在美国分别与莫比尔、埃索、菲利普斯、雪佛龙和德士古签订了在南海珠江口盆地进行地球物理勘探的协议。随后,英国BP公司、英国石油开发公司、美国阿科公司、阿莫科公司、宾索公司、加州联合油公司、美国城市服务公司和意大利阿吉普公司在北京与中方签署在南黄海、南海进行地球物理勘探的协议。

根据协议,一切物探费用由外国石油公司支付。物探工作结束后,外国公司必须将全部资料无偿交给中方。参与协议的双方不得任意出售、转让、泄露给第三方。中方有权派人到外国公司的物探船和资料处理中心进行监督和学习。秦文彩作为石油部副部长参与物探协议的制定。

各公司派出的地球物理大多数调查船,1979年8月后,先后开进各自的协议区开始了地震采集作业。美国、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日本、法国、南斯拉夫、荷兰、意大利、西德、巴西、西班牙、科威特等13个国家的48家石油公司,集中了16艘地震物探船,每艘物探船还有2到3艘工作船随同作业。几十艘船舶在中国近海42万平方千米的海域上翻江倒海地干开了。

在2000多公里的海岸线上,还有许多不同肤色的中外人员协同进行定位作业,在中国海疆铺开了一幅蔚为壮观的画卷。前后共完成了地震测线11万千米。之后,各公司迅速动用了十几台当时最先进的千万次计算机对资料进行了解释,中方也派出了80名物探、地质人员出国参与工作。全部工作于1980年7月完成,外方向中方提供了全部资料、成果报告和图样,仅原始磁带就重达130吨,全部工程耗资1.1亿美元。然而,这次大规模的物探普查,没花国家一分钱,共发现各类地质构造474个。从此中国海洋石油资源敞开了大门,迎接广大海外投资者。一个大规模、多轮次的国际招标和勘探活动迅速展开。

责任编辑:陈尔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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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抓机遇 开放赢发展

改革开放需要更高超的技巧,需要有更高的战略定力。改革抓机遇,开放赢发展。在实质性的接触中,中国海洋石油自信,乐观,开放,“不搞合作”的限制被突破了。它从一开始就是和西方最大的跨国公司合作的高层次对外开放,在开放初期与跨国公司领导人的广泛接触,扩大了中国最高层对外开放的国际视野,启动了中国涉外经济立法。这对我国对外开放的意义十分重大。

“请进来”合作始终是同外面世界接轨,也是看世界的一个窗口,对走出国门勘探开发和建设国际一流能源公司无疑是有借鉴作用的。几乎动用了全世界的海上物探力量进行的全球“大会战”,其规模是罕见的。就连参与合作的外商都说这在世界上也是仅有的。这对一贯以“大会战”组织生产的中国石油界是个很大的震动,因为动员全国完成这样的工作量,不说采集,光是处理至少也要五六年。

改革和开放是紧密相连、相辅相成的。没有开放谈不上改革,同样,不改革难以保证开放。中国海洋石油跨出国门、走向世界,与西方跨国公司合作,开创了全新的勘探模式。在十一届三中全会前,这种小规模的开放,带有探索问路的性质,但它拉开了中国全方位对外开放的序幕。中国石油工业在对外开放中全面走向世界,赢得前所未有的机遇,获得巨大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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