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令营疑似性骚扰案

隗延章 毛翊君

北京市朝阳区左家庄北里天虹商场3楼，趣动旅程公司约300平方米的天虹国展店正在营业。店内，教练正带孩子们锻炼身体。店外和店内之间，由一块透明玻璃相隔。一些孩子的家长，坐在店外的黄色椅子上，注视着店内孩子们的一举一动。

在这里，孩子在家长的视线中，似乎一切都很安全。可是，当孩子离开透明玻璃墙内的训练馆，去户外参加夏令营时，意外发生了。

双胞胎疑遭猥亵事件

8月6日，微信公众号“小升初牛娃成长记”的文章《当MeToo发生在孩子们的夏令营|“我该拿什么保护你，我的女儿。”》称，7月22日～7月28日，趣动旅程公司组织的夏令营期间，一位该公司国展天虹店的辅教喻某，涉嫌猥亵一对12岁的双胞胎女孩。

根据该文描述，猥亵事件发生在7月28日的河北涞水野三坡。那天凌晨3点，该公司毕业于某涉外经济学院高尔夫专业的辅教喻某，对双胞胎女孩“摸脸”，将双胞胎姐姐叫至楼梯间，“跟她说他跟女朋友之间的事”。中午，喻某将双胞胎妹妹引至监控死角，“强吻约4秒钟”。夏令营结束以后，喻某在QQ上向两位孩子索要家庭住址。

此外，该公司报名时对家长的承诺，与孩子入营后的体验不一致。本次夏令营的费用为每人约5000元。报名时，该公司称8个孩子配一个教练，由女教练管理女孩生活起居，入营后，孩子发现教练数量比宣传中的少，女教练尤少。

据网文称，双胞胎女孩回家时，父母在两人小声嘀咕时，发现异常。分别询问以后，父母得知孩子在夏令营中的遭遇。

7月30日凌晨1点，家长在派出所报案，警方立案。报警时，家长由一位趣动旅程公司的陪同，之后，经理安排家长在酒店入住，等待消息。

该公司后续对此事的处理方式，让家长不满。网文称，家长发现双胞胎妹妹的“眼睛总是不自觉地频繁眨动”。就医期间，花费数千元。家长致电该公司CEO张化冰，张化冰对家长回应称，“已将喻某开除，不会承担费用，公司也是受害者，一切找律师。”

《中国新闻周刊》联系家长，对方表示不便接受采访。

趣动旅程负责回应此事的员工刘志勇称，“公司已停止一切过夜型产品，也正在内部调查此事，并和孩子家长沟通中。”至于更详细的进展，需要等公安机关侦查完毕、事件定性以后再向公众回应。

急速发展的趣动旅程

本次事件发生的夏令营活动，并非趣动旅程的主营业务。该公司的主营业务，是在商场内的门店内，为25岁～12岁儿童做体能培训。

趣动旅程的创始人是张化冰。据媒体报道，张化冰创业前，在健身俱乐部任私人教练。更早的时候，他是一名运动员，毕业于首都体育学院竞技体育系，曾在1999年获得世界青年田径锦标赛亚军。

2014年底，张化冰工作的健身俱乐部被转让，他陷入即将失业的窘境，也是在这时，他冒出想要创业的想法。他在做健身教练时，一些客户也会询问关于提高孩子身体素质的事情，这让张化冰觉得，儿童运动培训市场存在商机。于是，2015年，张化冰向一位客户借了60万元，与几位合伙人一起，创办了趣动旅程。

与一些体能培训公司选址在社区教育综合体、社区底商不同，趣动旅程的选址在成本高企的商场中。该公司联合创始人赵双伟曾对媒体说，这样做是从客流量和品牌角度考虑，“迅速构建家长对体能培训的认知，从而打响品牌”。

该公司的课程，包含体能训练和专项训练两块。体能训练注重孩子体质的提升，专项训练则侧重和篮球、足球等运动项目进行衔接。一位趣动旅程花乡奥莱村店的课程顾问对《中国新闻周刊》介绍，费用是每节课200～300元，最短报48课时。

趣动旅程公司发展非常快。截至今年6月，趣动旅程已经有50家直营店，分布于四川、天津等多个省市，全国会员近2万名。

8月14日，北京市朝阳区左家庄，趣动旅程公司天虹固艇店照常营止。一些家长（大部分是老年人）围坐在玻璃旁外，观看各自孩子的课堂情况

2017年，该公司推出了夏令营业务。在趣动旅程联合创始人黄雷的印象中，当初开展夏令营业务，是由于一些家长提出想让教练带小孩出去玩玩。最初只是小范围十几人尝试，后渐渐扩大了规模。最初的夏令营活动，家长会跟随一同前去，但后来渐渐不再这样。

站在2017年的时间点来看，这项业务似乎前景极好。当年10月，教育部推出《中小学综合实践活动课程指导纲要》，将研学旅行纳入中小学生必修课，夏令营产业迎来巨大增长预期。

产业繁荣背后，危险也暗藏其中。鱼叔是一家国际教育机构负责人，长期在海外从事营地教育工作。在他看来，相比一些该产业成熟的国家，中国的户外教育的发展极不规范。“例如英国、澳大利亚、加拿大等国家，会将实地考察、户外教育等模块严格区分开来，对于不同模块的老师要求，也会有详尽的细则”。

而通过黄雷的介绍来看，趣动旅程夏令营选拔教练的标准，则与国外产业成熟国家相比，相去甚远。

黄雷称，趣动旅程夏令营的教练，一部分来自于总公司户外部的人员，另一部分是在各直营门店中抽调。公司的一些女性销售顾问，也会被抽调至夏令营照顾孩子起居。

此外，黄雷介绍了趣动旅程教练的招募方式。据他称，成为趣动旅程教练需经过培训、考试、试岗等阶段，共计约6个月时间。期间经人事部门鉴定，可先成为助教，全部考核通过以后，再成为教练。

此外，根据网传文章，涉嫌猥亵的喻姓教练的身份为“辅教”。辅教在可以接触到孩子前，需要进行多长时间的培训？对于该问题，黄雷称他不知情。此后，《中国新闻周刊》又联系该公司培训学院副院长、人事总监等人，对方均表示不愿多谈。

丰琦是趣动旅程公司的一名已离职员工，此前在该公司任人事专员。据她称，公司的初衷是尽量招聘体育院校的毕业生，但实际招聘效果不太理想，“大概有50%-60%的教练来自于体育院校，如果有相关行业的经验，会适当放宽（学历）条件”。她分析原因，“这边主要追求数量，它在疯狂开店，需要人手去支撑店面”。

而成为趣动旅程的辅教，是在面试通过以后，经过一个以学习企业文化为主的新员工培训、体能测试，以及一个简单的笔试即可。辅教会被分配到各个门店，在实践中学习，通常在约3个月以后，辅教会成为教练。

喻某成为趣动旅程夏令营的辅教的过程，便是该公司此业务选拔人员的模式。他通过了简短的培训和考试，成为国展天虹店的辅教，并在该公司今年7月22日～7月28日举办的夏令营期间，被抽调至河北涞水野三坡。

最终，在夏令营最后一天，他在這个与门店完全不同，没有家长在透明玻璃墙外注视的环境里，出现了“涉嫌猥亵双胞胎”的行为。

（为保护受访者隐私，文中丰琦、刘志勇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