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大夏天”

2018-08-19 15:35米丽宏
风流一代·青春 2018年8期
关键词:盛夏果树儿女

米丽宏

盛夏之盛,含义忒丰富。

盛,其实是大,是猛,是阔,是浓;是豪奢,是饱满,是磅礴,是彪悍。

它是四季里面,一个热腾腾的极致。冯骥才说,夏,胜过春之蓬发、秋之灿烂、冬之静穆。其实,冬也够劲儿,极致生美。冬寒,夏暑,这冷热二极,方担得起“大夏天”“大冬天”的称谓。春秋呢,固是旖旎、爽朗、惬意、温和,然个性不温不凉,模糊、玲珑,不称其大,也不成其大。

光阴生煎,沸火滚腾,夏天到达巅峰状态,阳光简直是一路尖叫着扑下来的。地面瞬间可以着火,空气似乎一擦即燃。

那种笔直的、干燥的、雄浑的巨幅太阳光啊,力量与能量都大极了。它把我们熟悉的一切物事,处理得璀璨、夸张,生出一种舞台效果,亮晃晃,充满陌生感。

我们甘心败下阵来,而大地,却毫不迟疑地承接住这阳光、这酷热。只有如此豪奢的太阳,如此宽厚的大地,才能滋养出类拔萃的人物和庄稼吧。

每一个村庄,每一座山峰,每一道沟壑,都沉陷在幽绿里。每一棵树,都成为喷发绿蘑菇云的风暴之眼。尤其是白杨,静止时是润绿,被风翻转变成了亮灰。这恰如古代的君子,一面怀疑一面笃行,灵魂的歌唱从不停息。

所有的果树,都珠胎暗结,包孕着涩涩的青果。果树慈母般,扯一缕阳光,做儿女涂腮的胭脂。那些儿女啊,傻呵呵迎上去,一点也不退避。

盛夏的花开,有个性。栀子花,香气和颜色都牛奶般肥硕;蜀葵,越热越疯,撸串儿似的,一杆杆儿全是红的紫的白的花,成团成片连起来,能把夏天烧死;向日葵,心怀永远的冲动和天真,时刻昂扬,时刻虔敬,像某个时代的大无畏青年,充满殉道和献身的热情;荷,涉水而来,周身散发一种慈悲光芒,花、叶皆阔,有盛夏的饱满和磅礴境界。

盛夏的草类,倔巴、顽强,有刀枪不入的豪情。马齿苋,犹如绿蜘蛛,脑袋从水泥地的缝隙里钻出来,绿脚丫一只只紧抓地面,肢节向四面八方伸展;车前草,被隆隆的阳光碾成了一张贴地的绿皮;鸡血藤四处爬,爬得哪儿都是,外星人一样无法无天。

只有夏天才纵容它们如此疯狂,也只有夏天,才能造就如此的异想天开。

盛夏,也有安静的事物。在那连绵的山体、高度饱和的绿色之上,白云低垂,阔大无边。它们一动不动,安详凝滞,透出一种肃穆的美感。

盛夏,雨大,雨稠。要下,可能一阵瓢泼一阵倾盆,一枚雨点砸起一缕尘烟,转瞬大河流水小河满。忽而阳光暴出,霓虹跨过长天,壮美又兼旖旎,令人心醉目痴。

一年四季,无非一首精妙绝句,起承转合,严丝合缝。夏季,便是那承,承续、承担、承当、承揽和承受。人之一生,何不似一年之四季?总要有轰轰烈烈一场奔跑、淋漓尽致一场拼搏,爆发出生命中一个超高节拍、一段热烈绽放。急迫、用力,乃至熱烈到狂躁,都是可以理解的,谁没有经过一段“大夏天”般的青春岁月呢?

一手撑着滚烫酷暑,一手打开如歌人生。盛夏,的确可以放进去太多的故事,不只是它给予你什么,而是你给予它,一种活过、拼搏过、辉煌过的人生炫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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