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素爱萝
还记得吗?曾被我们唤作毛毛狗儿的植物有很多种玩法吗?还记得和小伙伴一起偷嚼灌浆的小麦与采洋槐花的日子吗?还有可以搞恶作剧的苍耳和呜呜吹响的柳笛……
如今我们越来越远离那些曾带来快乐和喜悦的小小植物,却不知道是成长还是无奈。其实我们的童心并未泯灭,只是被忙碌的生活裹得越来越厚。春天来了,当我们试着重新留意身边那片开满蒲公英的草地时,是否又唤起那些飘散着青草气息的回忆?有些东西注定将在未来的某个时刻重回我们身边,就像那些在岁月里摇曳的花草年华。
四月中,天气晴暖,桃花初绽。看着运河边的柳枝在微风中变得柔软如绿丝绦,园丁忙着给柳树修剪枝条,随手捡了几枝带回家,剪了细梢生在玻璃瓶里,几根笔直的枝干落在手里,忽然想起可以给孩子做一支柳哨。
儿时在乡下,姥姥家的院落门旁,有两棵柳树,都是姥爷亲手栽的。我记得它们时,它们的树干就有碗口那么粗。
男孩子们常折几条柳枝,绕个帽圈儿戴在头上,而做柳哨是所有孩子春天时的最大乐趣。做柳哨分为选、拧、抽、削四步。首先是选,先要选时令,宜在清明后谷雨前,早了柳枝水脉不足,容易“护皮”,拧不动它,晚了柳眼含芽,就拧不完整了;然后要选材,做柳哨的柳条要选粗细适中,没有枝杈的才行,如果太粗则不宜拧动,太细容易拧坏树皮。然后是拧,分别用两只手握住柳条,向相反的方向用力一拧,柳皮与柳骨就分离了,然后向下拧,这个过程一定不能心急,要从枝头到枝末耐心地擰,直到你可以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树枝表面的绿皮已经与里面的枝条分离开。下一步就是抽了,用牙咬住较粗的一端,将白玉般的柳芯慢慢地抽出,留在手里的就是中空的柳枝儿皮了;然后用剪刀裁成一小截一小截的,可长可短,最后用小刀在一端削出半厘米宽、露出薄薄的青色内皮就成了绿莹莹的笛嘴儿,把笛嘴用手稍稍捏扁,一只柳哨就做成啦。
这种柳哨,只需把它含在嘴里,吐气婉转,随着一丝青涩的苦味流转舌尖,美妙的音符就在村子的每个角落响亮起来。粗长的柳哨声音低沉浑厚,如老牛的哞叫;细短的柳哨清脆嘹亮,如牧童的短笛。有时大孩子们还把几个长短不齐的柳哨并排放在嘴里一起吹,有时候一群孩子聚在一处,每人拿着一只柳哨,相互聒噪着吹得面红耳赤,甚至腮帮子痛,但欢乐和满足挂满每一张小脸。
如今,循着依稀记忆,试着给孩子做一只柳哨,情不自禁地忆起,那些春天里,得空就给我和小妹做柳哨的姥爷。 姥爷给我和小妹做的柳哨是小伙伴里吹得最响,也是最漂亮的,因为姥爷做好柳哨后,还会在上面刻上一尾小鱼或一只小鸡。 如今,春风又染绿了柳枝,那一帘帘烟柳暗涌着想念的徒劳。声声柳哨里,桃花吹落,杏花吹红,春天变得生动几多;声声柳哨里,也许我还能捡回姥爷笑声如雷,脚步如风吧。因为这会儿,我看见姥爷和我那个无忧无虑的童年一起,正在柳哨声声里穿越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