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锐
受美国退出伊核协议并开始对伊朗施行原油出口限令的影响,布伦特原油价格三年来首次突破80美元/桶,同时WTI原油期货也登上了72美元/桶这一近四年来的高位。油价上涨对于全球最大原油进口国的中国而言无异于扎心之痛。作为最上游的原材料,原油价格的上涨除了让下游产业承担着巨大的成本增升之压外,中国还会因油价每桶上涨1美元而产生多支30亿元人民币(按2017年国内原油进口量计算)的溢价风险。为此,中国海关的统计数据显示,今年前四月中国原油进口金额71982.2百万美元,累计增长32.3%。
拉长一点时间可以看得非常清楚,在触及29.54美元/桶的历史低点后,布伦特原油价格已经连续大涨三年,分别涨幅为46.95%、17.72%和13.38%;同期WTI原油期价年度升幅分别为47.24%、11.77%和18.31%。由此也不难看出,今年以来两大国际原油市场的价格升幅已经超过或逼近去年全年的上涨幅度,中国由此而产生的溢价损失不言而喻。据彭博社调研,今年国际油价可能上涨2-10美元/桶,而按照美银美林不久前推出的预测报告,明年二季度布油期价将涨至90美元/桶甚至更高,同时OPEC 的最新官方报告也指出,2019年国际油价可能重回100美元/桶。
按常理,规避原油价格上涨的最直接和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减少进口消费,但这种操盘方式在我国却很难行通。由于重化工业的特殊产业结构以及近10多年来交通业的迅猛扩身尤其是私家车的快速增长,国内市场对原油产品的刚需一直处于上升通道,同时在国内油田根本无法满足需求的情况下,我国自1993年首次成为石油净进口国后,原油进口依存度呈持续蹿升趋势。数据显示,去年我国石油表观消费量达到5.9亿吨,全年石油净进口4,2亿吨,同比增长10.8%;今年国内石油表观需求量将首次突破6亿吨,达到6.15亿吨,对外依存度将逼近70%。按照英国石油公司(BP)的测算,到2035年中国石油需求量将增至1700万桶/日,同期中国原油对外依存度将升至76%。在早已突破50%这一石油对外依存国际“安全警戒线”的前提下,任何一次原油价格的向上异动都会让我国增加不菲的贸易赤字。
减弱与冲淡油价上涨对我国形成的进口成本推升之压,首先必须在供给端加快石油战略儲备的建设步伐,构建应对溢价风险的缓冲机制。观察发现,目前我国已经建成舟山、镇海、兰州、天津及黄岛国家石油储备洞库共9个国家石油储备基地,而且在前两年油价暴跌至低位以后这些战略基地的“吸油”步伐肯定提速,由此也导致我国石油战略储备量达到了3325万吨,尽管如此,这一储量规模也只能满足34天的需求,与美国目前139天以及日本多达158天的石油储备应对量根本不可同日耳语。按照专家测算,每增加一个储备基地,原油的储备量便可增加700万吨,因此,加强石油战略储备关键措施就是增加储备平台,至少要保证在2020年以前国内再增加目前储量三倍以上的油储基地,也就是100天以上的进口应对量,与此同时还要改变石油储备多头管理的格局,增强对市场的反应能力,保证石油储备能在市场低点时大规模地及时展开。须知,石油储备量越大,有效应对期越长,越有利于我国游刃有余地启动与运用针对石油价格上涨的逆周期调节机制,从而有效缓解油价徒升所产生的阶段性压力。
作为供给侧稀释油价进口上升风险的另一个重要战略选项就是进一步分散石油进口集中度,充分利用出口国的博弈力量达到降低进口成本的目的。对比发现,与10年前相比,我国原油进口地已从沙特、伊朗与俄罗斯等六国分散到了目前的10国,但依然有高达55%的石油进口量来自中东以及非洲的尼日尼亚等国,而恰恰是这些地区就是地缘政治风险聚集和频发的地带,市场油价因此也表现得也格外敏感。据此,中国可以加大从俄罗斯以及美国的石油进口量,尤其是重点扩大后者的进口空间。数据显示,去年中国从美国进口原油0.12亿吨,仅为中国进口量的3.02%,显然还存在巨大的进口伸展余地。必须看到,目前美国乃最大的石油出口国,且只有美国具备牵制与钳制石油输出国组织的议价实力,同时美国还是全球最大的页岩油产量国,页岩油不仅对原油产品形成直接替代,而且一旦国际油价超过页岩油的成本价,页岩油产量就会随之上升,从而构成对油价的反压。因此,中国若能与美国形成持续稳定与规模可观的原油进出口关系,实质上等于巧借到了美国可以封盖原油价格高度的外援之手。
诚然,美国也能从油价上涨中获益,但美国绝对不是石油溢价的大赢家,相反,作为全球最大的石油消费国,油价上涨对于美国的企业与消费者都将增加不菲的经营与消费成本。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在对待石油价格的态度上,中美两国有着共同的利益诉求。更为现实的是,持续近两月的中美贸易战火在双方的努力下已经熄灭,《中美联合声明》明确圈定中国将扩大对美国的能源进口,因此,增大来自美国的石油进口符合中美两国双方的战略安排,美国对华贸易逆差因此得到有效缓解的同时,中国也获得了化解石油进口溢价风险的外部润滑力量。
寻找与推进清洁能源替代无疑是对冲与稀释国际原油溢价风险的又一重大战略之举。曾几何时,美国石油对外依存度多年保持60%以上,最高时达到80%,但作为昔日的最大石油进口国,美国硬是通过页岩气的大规模开发和利用最终华丽转身成石油出口国。与美国一样,我国天然气藏量多达40万亿立方米,可形成高达347亿吨的原油替代量;此外,我国页岩气可采量为31万亿立方米,技术成熟的情况下开发前景十分可观。不仅如此,在石化能源清洁技术领域,我们还可以推动煤层气与稠重油资源的高效开发,新能源电力系统技术领域可建造出更大功率的陆/海上风电机组,实现高比例可再生能源分布式并网和分布式供能,而在战略性能源技术领域,可加快建设煤制油、生物航空燃油等示范工程步伐,推动煤炼制油、煤衍生气等清洁燃料的实际制造进程,只是我们需要重视的是,无论是页岩油、可燃冰的开发,还是生物燃料能源的研制,抑或是相关技术的突破,都需要连贯地财税政策支持与策应方可最终见效。
(作者:中国市场学会理事、经济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