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高临下的骗术

朱仲南

常听人说一句话：不要输在起跑线上。这搞得每个人都十分紧张，都在那拷问自己，到底我们的起跑线在哪？到底输了没有？家里有小孩念书的家长们更累了，他们更需要弄明白起跑线，哎哟，这鬼起跑线到底在哪里？到底输在了什么地方？到底输了多少米？想了许久，没有答案。

既然大家都搞不明白这劳什子起跑线，那只能去学习，去弄明白。于是，各种各样的胎教、启蒙班，“一对一”辅导班，奥数名师指导，“一点就会”班，智力舞蹈，一下子涌现出无数先知先觉的导师，来引导人们站在起跑线上，这事十分“感人”。那些辅导班的老板，那些发明“起跑线”提法并到处宣扬的人，咧开满口大黄牙的嘴，得意忘形地叫嚷：“哈，钓上大鱼大鳖了，要他们老老实实掏钱了，而且掏得心服口服，糊里糊涂。哈哈……”

什么是“起跑线”呢？这些骗子也够绝的，搞出这种新概念，就像“白富美”“高富帅”“小鲜肉”……到底说的是什么？没人清楚。什么是白富美？涂脂抹粉后，黑炭一样的脸都可以变白。什么是富？一条村里，有一姑娘开了一间杂货店、小饭店，就被当地人称为“富婆”。什么是美？国家级芭蕾舞女演员下乡，农民说：“这婆姨怎么不长肉？肩膀太削了。‘抬头女人低头男，不好伺候，不好看。”芭蕾舞女演员去高校，男孩子说：“真有气质，走路风一样吹过，云一样飘过，一看就像训练有素有功底、有内涵的美人，真美。”评价五花八门。

一说小鲜肉，你就会联想到肉菜市场那胖乎乎的肉贩子，弥漫着一种肉菜的骚味和酸味。

装腔作势的人，越来越多，成行成市。这倒也罢了，现在怪腔又发展了，范围拓展到市场、经营上了，到处喊“不要输在起跑线上”就是一例。这些人布下一个语言圈套，等你钻进去，套紧，然后让你自动掏钱。

骗术越来越高明，懂得居高临下了，懂得布下一个迷魂阵了。我们只能认输，只好诚恳地说，我们确实不知道起跑线在哪里，究竟是在中国田径队、万里长城的端口，还是在甲骨文年代或者是蒸汽机革命、工业革命时代，真的搞不清。于是，人们掏出工资的50%去供房，掏出30%去求学，给孩子报各种培训班，剩下20%左右去应付一日三餐，還有一些必要社交开支，愁眉苦脸当个“月光族”。你只知道已输在了起跑线，就得如此潦倒。

我见过许多“不怕输”的明理之人，他们知道并承认“输了”也是一种觉醒，也是一种考验。他们不妒忌贤人，不恨有能力的人，不打压正奋起的人，不埋怨做错事的人，不讥讽所谓输在什么某一次某一场战事的人。他们很沉稳，很有担当精神地生活、工作，他们从站台发车，到终点下车，很有条理、规矩地操劳。掌声、鲜花、赞美与他们无缘，他们很像一场球赛的配角，像群不会嘶叫的战马，用脊梁顶起了重担，让民族轻装前进，他们在那里一步又一步负重前行。他们从不迷信捷径，不迷信什么“天才”教育。

他们对什么人生起跑线的输输赢赢看得很淡，他们知道这是居高临下的骗人术，他们同样知道说这些话的人其哲学功底、社会学功底、人生的阅历等都很肤浅。因为人们知道，想一生都赢的人等于一生都输掉了。

（摘自《品格是你最硬的背景》 广东经济出版社 图/高加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