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句法视域下的相声语言研究

2018-08-11 09:16王春雨
课程教育研究·学法教法研究 2018年22期
关键词:对话

王春雨

【摘 要】Du Bois (2014)提出的对话句法理论 (Dialogic Syntax) 将以对话形式出现的话语作为研究对象,关注会话雙方在交际过程中选择性地复用前一说话人部分话语来建构自身语言的现象。本文尝试运用对话句法理论,从认知语言学视角对相声《姥说》中的“捧哏”和“逗哏”之间的93条话语互动进行分析。一方面论证了对话句法理论的普适性与解释力;另一方面丰富了对中国传统艺术形式——相声的语言学视角下的“对话”研究范围。

【关键词】对话句法;对话;相声;《姥说》

【中图分类号】H03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3089(2018)22-0007-02

引言

对话句法理论 (Dialogic Syntax) 是由Du Bois 1995年首次提出的,2014年认知语言学界的核心期刊Cognitive Linguistics第三期另辟专刊,刊登了一系列主题为“Dialogic Syntax”(对话句法)的文章,标志着对话句法理论的正式确立。对话句法主要关注会话过程中交际双方“用语言建构语言”的话语产生机制,将传统线性句法对单句层面的分析模式扩展到话语间结构关系的研究。对话句法提出了一种新的句法现象,即当一话语相伴于另一话语出现时,前一话语的语词或结构被后一说话人部分的重复使用,由此形成话语间的平行结构(parallelism),产生配对感知,进而在言语事件中形成语义和形式上的共振(Du Bois 2014: 359)。对话句法理论作为当前认知语言学的前沿,其研究领域广泛。国外有关对话句法的研究包括:Maschler and Nir (2014), Zima (2013), Sakita (2006), Brne and Zima (2014)将对话句法理论与其他语言学理论结合起来来解释语言交际的动态性、真实性。国内首先介绍对话句法理论的是高彦梅 (2015) 在“Du Bois的对话句法”中分析了对话句法理论的基本概念、思想来源以及理论架构;王寅,曾国才(2016a; 2016b; 2016c) 以对话句法为视角对WH-问答对话构式分别从句法、语义、语用三个角度做出了阐释;刘兴兵(2016) 在“对话句法理论与立场研究”中简要介绍了对话句法理论,重点分析了对话句法理论对立场研究做出的巨大贡献;胡庭山,孟庆凯(2015:6)以及王德亮(2017:2)均从认知功能主义视角出发对对话句法的理论及应用做出了介绍。

相声是中国独具特色的艺术形式,是我国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语言是相声的生命,因此相声话语研究受到语言学研究者的广泛关注,对于相声语言的研究,国内多是从语用学角度进行分析。在日常交际中人们并不总是遵循合作原则,有时候为了制造某种幽默效果而故意违反其中的某条原则,相声中的“包袱”就是通过打破某条原则而产生幽默效果。自20世纪80年代认知语言学诞生以来,由于其强大的解释力,该理论被广泛应用于相声语言的研究,包括:语音隐喻、转喻、原型理论、概念整合理论、框架理论以及图式理论等。王天翼(2015)在“认知诗学视野下转喻的艺术功能初探”中认为,相声的创作和理解过程需要作者和听众具有一定的百科知识背景,可利用转喻的认知机制取得幽默效果,从而实现作品与听众的共鸣。相声作为一种典型的会话形式,将对话句法理论应用于对相声语言的分析目前尚无人涉及,故本文旨在运用对话句法理论来探索相声话语,通过分析相声《姥说》的表演者之间的93条话语互动来阐释相声语言中对话共振。

一、对话句法理论概述

对话句法从认知-功能的视角出发,主要是指在话语互动过程中,后一说话人选择性的复用(reproduction)前一说话人的话语来建构自己的语言,即“用语言建构语言”(It takes language to make language)的话语产生机制,由此产生句子之间的平行(parallelism)。由于句子之间平行关系引发了配对感知,进而在言语事件中产生了新的东西:形式和意义的共振(Du Bois, 2014: 359)。句法结构之间的平行排列又产生了跨句映射(mapping),这种映射关系产生了对话共振(dialogic resonance),激活了对应话语之间的亲缘性关系。对话句法的主要分析单位是跨句图谱(diagraph),是一种语言使用者创造的新创结构。

跨句图谱表征了话语动态变化的平行结构、映射关系和共振效应,揭示了两个或多个话语间的结构耦合(structural coupling),因而是更高层次的、超句法结构(曾国才, 2015)。以Du Bois (2014: 376)文章中的对话为例:

话语之间的映射关系可以用箭头来表示,其跨句图谱可以标示为:

Du Bois(2014: 388)借鉴“句法树”的形式,提出了“跨句镜像图谱(mirror diagraph)”。以上例子可以用镜像跨句图谱标示为:

对话句法理论中的“对话”并不仅是指狭义的对话,而是指同一会话中前后语句之间在词句和语言结构上的互涉(engagement)、平行和映射,强调的是语句之间的平行性特征和在Bakhtin(1934/1981)、Voloshinov(1929/1973)意义上的对话性(dialogicality)(刘兴兵,2015)。对话句法主要研究人们在日常交际中出现的动态、自然、对话形式的话语,该理论超越了传统线性句法对于独白式话语的研究,将对话视为句法分析任务的组成部分,这是一种在独立句子成分之间产生新的结构关系的研究形式(Du Bois, 2014: 359)。

二、对话句法理论对相声的阐释

根据王寅、曾国才(2016a)对于WH-问答之间的多元关系,拟将句法共振分为两大类:(1)结构共振;(2)关联共振。从结构的不同层次可划分为:零句法(语音)、单句层面以及句群层面;从问与答之间的关联度可以划分为:完全共振、局部共振、零共振。

现以央视2017年春晚高晓攀、尤宪超《姥说》相声为例,来论证对话句法理论对于相声的解释力。由于对话句法的基本分析单位为话轮,《姥说》中共有台词176句,话轮99个。现将台词中两人对话的语句成分具有鄰近的标引联系,将其中的映射关系构成的跨距图谱,标示如下:

1.结构层面的共振。

(1)语音层面,又可成为“零句法”。是指会话双方中发话人(相声中即“捧哏”一角)只发出一个感叹性的声音,如:嗯,哎,哦,啊之类的语气词,未提供具体的、透明的信息,该回答缺乏句法结构。例如:

①高晓攀:今天是大年三十。

尤宪超:哎。

②高晓攀:老话说得好。

尤宪超:嗯。

③高晓攀:尤宪超。

尤宪超:嗯?

相声中的角色分为逗哏和捧哏,基于本文我们暂且称逗哏为甲,捧哏为乙。相声表演靠抖“包袱”来娱乐的大众。对口相声中,甲在叙述时,乙常有些插话、帮腔。他对甲讲的内容,或同意、或反对、或敬佩、或讥讽、或提问、或补充、或辩论、或引申,话虽简短,却十分重要。乙所讲的,也是观众们想要说的;而甲回答的,则正是观众所要听的。因此,乙有时起到了穿针引线的作用。从一般惯用的语气助词来看,可以概括为“赞、疑、吐、惊”四个字。

以上对于《姥说》相声中的语气助词,即对话句法中所讲的“语音层面”,亦或“零句法”进行分析,“疑”:啊?嗯?哦?怎么着?;“赞”:对、好啊;“惊”:哎呀、嘿等。在以上所有对话中,尤宪超(逗哏)仅对高晓攀(捧哏)所述内容发出了感叹音,此类对话在日常生活中所占比例较低,但是在相声语言中,占比较高,共有27个话轮,占该相声对话总量的27.27%。

(2)单句层面,指用一个句法完整的句子来回应。例如:

①高晓攀:你能不能给大伙营造出一种你有脑子的假象?

尤宪超:不能!

②高晓攀:哎哟!再打你怎么办?

尤宪超:跑啊!

③高晓攀:结果呢?

尤宪超:我输了……

相声演员之间的会话互动用一个完整的简单句来回应,该类共振在相声《姥说》中数量最多,共有48条,占比48.49%。

(3)句群层面,指在对话中接话人用一个以上的句子(句群)来回应,为发话人提供了较为充实的信息量。例如:

①高晓攀:过了三十是初一。

尤宪超:没错,今年又是鸡年,老话说得好,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呀,哈哈…

②高晓攀:你呢?

尤宪超:姥姥我也考了六十分。哎哟,六十分,你作弊了吧!啪啪啪啪!

该类对话中,接话人(捧哏)以句群的方式做出了超过发话人(逗哏)所需的信息量,其中包括小短句在内的两个及以上的句子。在对发话人所需信息做出回答之外,它们一起来使得接话人所述内容更为丰富。由于相声语言不同于我们日常上生活的对话,相声中的语言一般短小精干,所以句群层面的对话出现频率最低,在相声《姥说》中共有24条,所占比例最小,为24.24%。

2.关联程度的共振。

主要是从会话双方的对话之间在句法对应性的程度上所做的分类:

(1)完全共振,是指交际双方的对话中的每个成分几乎都能在前一发话人所说话语的句法结构上找到相对应的成分,包括:人称代词、标点等。现将《姥说》台词中的完全共振根据跨句图谱用箭头标示如下:

①高晓攀:行 , 我 姥姥 说的 没错,宁跟明白人打顿架,不跟糊涂人说句话!

尤宪超:哎 , 我 姥姥 说的 也 没错,有些人就是三天不打,他上房揭瓦!

②高晓攀:老话 说 你 就是 蹬 鼻子 上脸 !

尤宪超:老话 说 你 就是 得 偏宜 卖乖 !

③高晓攀:老话 说 好男 不 跟 女斗 !

尤宪超: 老话 说 巾帼 不 让 须眉 !

完全共振中发话人(逗哏)与接话人(捧哏)的对话在句法结构上都存在一一对应的结构关系,捧哏较好地接续了都跟所述话语。

A捧哏尤宪超话语中的人称代词“我”对应逗哏高晓攀话语中的“你”;

例:高晓攀:你要不会说吉祥话,你 就 别说。

尤宪超: 我觉得 我 说得 挺好啊,哈哈…

B对于问句来说,尤宪超的答语紧扣高晓攀的问题;

例:高晓攀:为什么 呀?

尤宪超: 因为 我在同一天让同一块石头绊倒了七次!

高晓攀:怎么骗的?

尤宪超:哎,大老虎怎么叫啊?啊呜,走你!(此处对“骗的方式做出模仿”)

C不光捧哏与逗哏句子结构完全平行,形成完全共振,甚至标点也完全一致。

例:高晓攀:我 是 越来越 大 ,我姥姥 越来越 老 。

尤宪超: 我 是 越来越 成熟 ,我姥姥 是 越来越 小了 。

对于相声《姥说》中,句法完全共振所占比重较大大,共有29条,占到29.29%。

(2)部分共振,指会话双方仅在结构上与发话人话语形成对应性。

①高晓攀:那个时候,班里头流行买 BP机……

尤宪超:啊? BP机?

②高晓攀:小的时候我不爱吃药,(尤宪超:啊)我姥姥就 吓唬 我……

尤宪超: 吓唬 ?

在此类对话中,后一接话人仅复述了前一发话人话语的部分结构,未回答焦点信息。发话人与接话人之间只出现了部分句法关联共振的现象。在该相声中,部分共振共有62例,占总数的62.63%。

(3)无共振,指在交际过程中会话双方的对话没有出现重复使用前一说话人话语中所使用的相关词语或结构形式,双方的对话未形成平行结构,因此它们在句法层面上没有产生关联共振。

①高晓攀:小超,回家跟叔叔阿姨商量商量。

尤宪超:怎么着?

②尤宪超:你姥姥支持吗? 57

高晓攀:别废话,先把秋裤穿上。 58

③高晓攀:那你是得长点记性。

尤宪超:那会儿不是小嘛!

在以上所列例句中,会话双方的话语未能形成平行结构,所以两者对话无法形成句法共振。无共振所占比例最小,共有8条,占比8.08%。

三、结论

相声作为我国传统的文化艺术形式,深受广大民众的喜爱。通过对2017年央视春晚节目——相声《姥说》的研究我们可以发现,其中蕴含的对话句法理论无处不在。将认知语言学的对话句法理论应用于相声这种自然语言的分析,可以更好地检验该理论的阐释力;同时,从多种不同角度对相声语言进行赏析,也有利于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发扬光大。

参考文献

[1]Bakhtin, Mikhail M. The Dialogic Imagination: Four Essays by M. M. Bakhtin [M]. Austin, TX: University of Texas Press, 1981 [1934].

[2]Du Bois, John W. The stance triangle [C] // Englebretson, R. Stancetaking in discourse: Subjectivity, evaluation, interaction. Amsterdam: Benjamins, 2007. 139-182.

[3]Du Bois, John W. Towards a dialogic syntax [J]. Cognitive Linguistics, 2014,25 (3): 359-410.

[4] Du Bois, John W. , Hobson, R. P. & J. A. Hobson. Dialogic Resonance and Intersubjective Engagement in Autism [J]. Cognitive Linguistics, 2014, 25 (3): 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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