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价抗癌药：不给钱就“卡脖子”

汪宇堂 刘楠 张继云

近年来，碘粒子疗法作为一种放射疗法逐渐被广泛地应用于癌症临床治疗，它是一种局部植入放射粒子的近距离疗法，通过发出的低能量放射线，实现治疗的目的。

然而，正是这种较为有效的新型抗癌疗法，本该为肿瘤患者带来福祉，却成了河南省某医院肿瘤科主任夏明涛眼里的“唐僧肉”。一粒出厂售价240元的碘粒子，经过夏明涛的吃回扣与加价，到了癌症患者手中竟变成了470元甚至更高。而且仅仅一次治疗过程就需要数粒甚至几十粒碘粒子，这样一来，高价的抗癌药无疑加重了患者及其家属的经济负担，对他们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2017年12月16日，本案由河南省南阳市卧龙区人民检察院出庭提起公诉，被告人夏明涛因犯受贿罪、受贿金额200余万元，被南阳市卧龙区人民法院一审判处有期徒刑六年，罚金20万元。并于近日，由南阳市中级法院做出二审判决：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审查“零瑕疵”：矢口否认受贿事实

2017年7月，卧龙区人民检察院公诉局员额检察官张继云接到了由侦查部门移送的“夏明涛涉嫌受贿案”的案卷材料。

像以往一样，张继云打开卷宗，认真审阅卷宗，了解案件事实，核实相关证据。在对案情有了一定了解后，检察官张继云和另一名助理检察官薛斌来到看守所，提审了犯罪嫌疑人夏明涛。

“华建章（化名）给我转的190余万元，一部分是我曾在2014年至2015年期间，给华建章的20万元合伙经营投资资金的收益回报，一部分是因我在碘粒子治疗癌症临床中的独特贡献而获得的技术奖励以及技术分红，还有剩下的一部分是借款，我没有受贿，是无罪的。”面对检察官张继云的第一次提审，夏明涛不时地进行狡辩，矢口否认自己的犯罪事实。

对于夏明涛在侦查阶段和审查起诉阶段供述有较大出入，主办此案的检察官张继云不免大吃一惊。从看守所回来后，他随即将这一情况向院领导汇报，经领导同意后该院及时召开了检察官联席会，讨论对案件开展补充侦查工作，以补强相关证据。

冷处理：突破犯罪嫌疑人心理防线

为防止夏明涛在庭审时，可能存有对抗心理和随时翻供，公诉检察官决定从行贿人华建章（另案处理）处入手寻找一些关键性外围证据。检察官张继云和助理薛斌迅速提审了正在看守所羁押的行贿人华建章。从华建章处，检察官得知：其所在的公司并无技术奖励以及技术分红等相关的规定和支出。因此，夏明涛也不可能以技术奖励和分红的方式来获得相关报酬；此外，两人也没有投资经营上的往来和借款等情形。

在取得了一定的突破后，检察官结合夏明涛的家庭、任职情况及个人性格等方面的信息，有针对性地采用冷处理的讯问策略，不直接和他谈论存在的经济问题，而是先行审查其任职期间，所在单位采购药品、医疗器械的情况及家庭成员的具体情况。同时，在适当的时候利用从夏明涛车上搜出的购物卡这一事实，直击其心理防线。

在讯问夏明涛的同时，其他办案检察官借助公安机关高科技手段对夏明涛的手机进行了还原分析和数据研究，调取了夏明涛同华建章等有关医药、医疗器械经销商之间的电子信息等联系内容，为下一步深入讯问提供了许多有价值的证据和材料。

功夫不负有心人。公诉检察官在夏明涛与华建章于2016年8月至2017年3月期间数十次微信聊天中，发现了夏明涛以微信转账的形式分八次向华建章“借款”76万元的电子记录。事后，经审查发现，这些夏明涛和华建章之间的“借款”没有任何借据等凭证，也没有约定还款时间、还款方式以及借款利息，从而进一步佐证了夏明涛受贿76万元这一犯罪事实。

在检察官掌握的事实、证据面前，夏明涛见无法辩驳，终于开口承认了自己自2013年至2017年在医院担任病区主任期间利用职务之便收受华建章所送药品碘粒子（抗癌药）提成费的犯罪事实；此外，还交代了其他几个行贿人向另一家医院主任范某某行贿（另案处理）的犯罪线索。

天价抗癌药：不给钱就“卡脖子”

主办检察官张继云向记者介绍，夏明涛受贿的200余万元中，最大一项近190万元的，便是通过治病救人的“碘粒子”来获得的。2012年底，某医药公司销售副经理华建章参加北方的一次粒子治疗大会，在会上展示其公司的碘粒子产品。夏明涛刚好也参加了这次会议，对碘粒子疗法感兴趣的他向华建章咨询了其公司的碘粒子产品，两人便相互认识了。

回去后的夏明涛经打听发现，华建章所在公司的碘粒子产品在当地市场还是空白，便开始打起自己的如意算盘：一方面可以利用自身权力引进其公司的碘粒子产品用于治疗并以此来收受药品回扣；另一方面还可以许诺华建章帮助其打开当地市场来赚取好处费。随后，在得知华建章刚升任销售经理，急于打开销路的这一情况后，夏明涛便更加确定了要和华建章长期合作、从中大幅渔利的想法。

随后，夏明涛便和华建章联系，说双方可以建立长期的合作关系，但是华要向其支付销售金额40%左右的好处费。这样一来，每销售一粒碘粒子，华建章至少要向夏明涛支付200元的好处费，而公司的业务经理每销售一粒碘粒子只有20元的销售费用。华建章很诧异，觉得夏明涛的要求过于离谱，想要放弃与他的合作，可一想到或许能借此开拓市场，提高业务量，华建章还是咬咬牙同意了。

尝到甜头的夏明涛越发的贪婪。此后，夏明涛又以帮忙催要货款、打点关系，以及招聘业务员帮其公司跑催款手续和开发本地区其他药品销售业务为由，分别两次要求华建章支付好处费。这样一来，每销售一粒碘粒子，夏明涛个人提成了230元，原本售价240元的碘粒子，经过夏明涛的回扣加价，到了患者手中便成了470元甚至更多。华建章对于夏明涛的唯利是图和步步紧逼很是反感，觉得自己辛辛苦苦的工作其实都是在替他打工。可是为了完成销售任务、打开市场，华建章即便是有苦难言，也只能勉强答应其要求。

针对夏明涛谎称的20万元的投资款，经检察官审查得知：两人发生业务往来后，夏明涛从2014年至2015年间确实向华建章两次汇款共20万元，可这20万元并非其合伙投资经营的资金，而是为了变通走账的临时款项，后来华建章又还给了夏明涛本人。所以，办案检察官经过认真审查，未发现两人有过任何的投资项目、投资合同、分红方式等相关证据信息。最终，华建章本人通过其QQ聊天记录信息向检察官提供了一份有价值的证据，给予了证明。

由于医用耗材碘粒子属于特殊产品，不需要经过招投标的程序，只要产品有检验合格的证明，并且公司具有相关资质，医院便可采购使用。而在其所在的医院，夏明涛作为该院粒子植入技术治疗业务的全面负责人，有权决定使用哪家供应商提供的粒子產品。

因此，正是看准了自己所拥有的这项权力和对方急于开拓市场的机会，夏明涛才敢大胆向华建章索要巨额回扣和好处费。经办案检察官调查，自2013年2月至2017年3月，夏明涛在担任河南省某医院肿瘤肾病科副主任及肿瘤二病区主任期间，按照每粒碘粒子收取220元或230元好处费的口头约定，收受华建章汇款31笔，共计人民币1893250元供自己个人消费。

2013年至2017年案发前，华建章向夏明涛提供的银行卡汇款共计近190万元，除了120万余元的碘粒子销售回扣费外，夏明涛又以各种名义单独向其索要钱财70余万元。2017年10月18日，夏明涛受贿案在南阳市卧龙区人民法院公开审理。经过公诉检察官补充侦查、补强证据，使得夏明涛的狡辩在扎实、充分的证据材料面前不攻自破。经公诉检察官对双方争议焦点的一一质证，夏明涛当庭承认自己的所有犯罪事实。

编辑：黄灵 yeshzhwu@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