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磊
过了六月,清晨的空气中就有暑热的感觉了,打开车窗,迎面扑来的不再是凉爽,而是些许躁动。
周一的早晨总是那么匆忙,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欲望和无奈,每个被迫停车的红绿灯都让人感受到它的不懂事。刚把车停下一秒钟,旁边花坛里蹒跚过来一个中年妇女,微胖的身材搭配手里拿着的破毛巾,让人感觉油腻又不自然。显然我是她的目标,因为她从花坛穿过直接来到我的车边,并且用那条擦过千百万辆车的破毛巾敷衍地擦了擦我的前挡风玻璃。她每擦一下,我的心就跟着她的毛巾动一下,仿佛细菌正透过车窗涌进我车内的空间。
我假装低头打电话,尽量避开她炽热又充满渴望的眼神。说实话,对于这种不劳而获的“生存”方式,我有种天然的蔑视。那天,我一毛钱的怜悯心都没有被激发出来。
我们有太多的理由让自己猥琐又落魄,比如出身,甚至样貌和身高。
我的保洁阿姨韩姐是我见过的人里最有资格让自己萎靡不振的了,从小在农村出生的她,中学没毕业就背井离乡去打工。丈夫是她遵从父母的意愿嫁的,尽管夫妻感情一直不太好,可她依旧努力把小家经营得像模像样;坐月子的时候赶上农忙,婆家不仅没有人照顾她,还要她给全家人做饭;两个孩子还在上学的时候,丈夫突发心梗撒手人寰,生活的重担一下落在她的肩上……
为了节省开支,她每件衣服都不超过五十块钱,但我从没有见过她邋遢的样子;为了贴补家用,她每天要打四份工,但我从没有见过她低眉垂泪;跟她聊天的时候常常可以听她谈古论今,爽朗的笑声是她最标准的配置。头发梳得光洁,眼神充满智慧,两个孩子懂事又好学。
人这一辈子,生无法选择,死也非人力所能操控,生死之间皆需要我们做出选择,在这时时刻刻的不知所措当中选择一条捷径,是每个人的避世之道。可大多数时候事与愿违,就像这恼人的夏天,开着空调冷,关上空调热,总不能让人舒舒服服怡然自得。
木心说:生命是什么呢?生命就是时时刻刻不知如何是好。
从出生那刻起,我们就得顫颤悠悠走在砾石遍布的崎岖小路上,直到生命的终结。然而我们最可以选择的是,自己如何走完这条路,走路的姿态是否优美。也许我们可以暂时蒙上眼睛伸出双手,但终有一日,在漆黑的夜晚,我们将无法面对自己的内心。
很多时候,我们做了很多努力,希望可以看到奇迹。就像天上的繁星,我们看到那些光芒四射的它们,是划过了成百上千光年才到达地球的,所以每次仰望星空,跟它们对话的时候,我会情不自禁让自己回到最初的梦想。即使生活琐碎,现实无力,也不能放弃做梦的权利。如果不得不被生活选择,依然可以保留作诗吟唱的脾气;即使眼眶里布满血丝,依然能流淌清亮的光泽;即便衣着蒙上奔波的灰尘,内心始终坚守一隅清幽。
校园里的毕业季刚刚过去,堆叠着的伤感又激动的情绪似乎还弥漫着。从最初的一粒种子,长成了满地金黄,是落幕亦是起步,是收获亦是播种,莫名地走进这个季节,拨开繁忙的迷雾,感受躁动的激情,拉响忧愁的曲调,一切在按部就班地进行。一枚一枚的日子挂满了果实,枝蔓纵横开启新的航程,每一个有梦的年纪都值得被珍惜,毕竟未来的日子里,梦会越来越少,所以每一个都要好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