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婷
导语:北极原住民—因纽特人,这个生活在北极圈的蒙古利亚人种,从白令海峡到阿拉斯加、加拿大北部,再到格陵兰岛,一路开拓,而里戈莱特是他们在世界上最南端的定居点。
从邮轮上远望霍普戴尔小镇。
“Pul?giagitsi (欢迎来访)”,邮轮所到之处,当地的因纽特人都打出這样的欢迎字样,对于这些极少有游客造访的因纽特定居点,我们的到来打破了小镇的宁静生活,这里已经不再是封闭的世界,他们的生活也非我想像的那样原始,一切都在变化中,正如北极逐渐变暖的气候那样。
我们在阴雨连绵中登陆霍普代尔,因纽特人领地努纳齐亚福特法律意义上的首府,当地语言被称作“Agvituk”,意思是“鲸鱼出没的地方”。1782年,德国莫拉维亚兄弟会的传教士们到达这个地方开始传教,他们重新命名为霍普代尔。
这是一座六百人的小镇,没有陆路交通与其它地方相连,只有一个小机场,运输基本靠船。码头不远处便是简朴的霍普代尔教堂,加拿大魁北克东部最老的木结构建筑,矗立在那里已经有两百多年了,连同周边的建筑群被列入加拿大国家历史遗产,现在作为博物馆由Agvituk Historical Society机构管理。
几个在码头边玩耍的因纽特孩子,好奇地打量着我们这些从大船上下来的游客,他们与我在格陵兰岛遇到的因纽特人没有任何区别,典型的蒙古人种,憨厚腼腆的笑容。唯一的不同是我可以同他们交流,因为都讲英文。有意思的是,这里因为早期受德国传教士的影响,学校保留了德语教育,当地人能讲德语的不少。
下午的徒步也是在雨中进行,我们一直走到位于山坡上的信号塔,1953年到1968年这里曾经是加拿大皇家空军和美国空军共同设立的空军基地,1968年之后,只保留了非军用的通讯塔。雨中眺望海湾,一片混沌,这样的天气也让我想起了格陵兰岛,一切都是那样的相似。
当地女孩开心地望向镜头,城市历史的沧桑在她脸上看不出丝痕迹。
因纽特人,别看外貌上和我们区别不大,生活却相差十万八千里,作为北极原住民中分布地域最广的民族,从俄罗斯的楚克其半岛、美国的阿拉斯加、加拿大北部到格陵兰岛西南沿海等地区,总人口只有20万。由于生活的地方大都与世隔绝,外界对于他们知之甚少。以加拿大为例,因纽特人的祖先据说在五千年前跨越白令海峡的陆桥从西伯利亚来到美洲大陆。大约4500年前进入加拿大北极地区,这么大规模远距离迁移,主要因为后冰川时期气候变暖,其主要食物麝牛和驯鹿北迁,他们不得不尾随猎物而至。
然而,这片大陆早已有主人,两万多年前,印第安人的祖先捷足先登,经白令海峡在阿拉斯加的岛屿登陆,然后逐渐南移,遍布美洲大陆。加拿大把印第安人称为“第一民族”(First Nation),或许我们可以把因纽特人看作美洲的第二民族,他们的确是步了印第安人祖先的后尘到达美洲的第二个群体。
大约在公元1000年前后,因纽特人居住在加拿大北极地区的西部和东部以及魁北克和拉布拉多的北部地区。由于这些地方气候恶劣,外来者很难到达,这也使他们因祸得福:冰天雪地成了天然的屏障,阻挡了因纽特人与欧洲殖民者面对面的交锋,而这场交锋有可能使他们种族灭亡。从16世纪末到19世纪中叶以前,因纽特人几乎是加拿大北极地区唯一的主人。
然而现在在加拿大生活的因纽特人只有不到两万人,其中六千人居住在魁北克省的北部,约三四千人生活在拉布拉多地区。由于气温低,食物短缺,因纽特定居点的人口规模不大,增长缓慢,但基本上维持了资源和人口之间的平衡。
外界对于因纽特人生活的影响远不如对于印第安人那样严重,北欧维京人曾试图在此安营扎寨,繁衍后代,但最后还是没有逃脱被北极凛冽的寒风吞噬的命运。16世纪早期,欧洲的渔民和捕鲸人每年都会穿越大西洋到加拿大东海岸进行渔业活动。尽管那时他们也常常和当地原住民进行交流,但对因纽特人社会和文化的影响微乎其微。
8公里长的北美最长栈桥,适合徒步。
到了20世纪,欧裔加拿大人开始大规模进入北极地区,毛皮商、传教士以及加拿大皇家骑警队穿梭于加拿大北极地区。与早期的捕鲸者不同,这些人在北极地区拥有永久的居住地,但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加拿大联邦政府将注意力集中于西北极地区的印第安人居住区,在东北极的因纽特人生活区域的外来人口并不多。相较于其他民族,或许是因为没有来自外部的开发压力,因纽特人没有与白人政府签过条约,不曾被赶进保留区,也没有种族文化面临被同化的威胁。因此,在20世纪50年代前,因纽特人的经济模式和政治组织形式没有发生根本性变化。
如今的因纽特人已经步入现代社会,几千年来,这个适应力超强的民族在与地球上最残酷的自然环境作斗争的历史中形成了坚韧不拔的精神,正是这种精神使他们在加拿大这个多民族的国家里重新赢得了自尊,保留下独特的文化。
步入现代社会的因纽特人,虽然不再过着渔猎的生活,但依旧努力坚持着祖先留下的文化和传统,那是他们身份的象征,因纽特人深知如果放弃自己的文化、语言、信仰和传统,这个民族也就消亡了。
因纽特人定居点马库维克,码头上迎接我们的不仅有装扮成北极熊的因纽特孩子们,还有身穿红色制服、长筒皮靴的加拿大皇家骑警,RCMP既是加拿大的联邦警察,也为全加拿大提供国民警察服务。我们的到来显然是小镇的一件大事,码头上挤满了大人孩子,由于气温高达二十多度,这里的蚊子也来势凶猛,一团一团围着你,必须戴上网状防蚊帽,否则寸步难行。
马库维克的历史始于19世纪六十年代,挪威人安德森和妻子玛丽来到这里,当时安德森正为哈德逊湾公司工作,在此地开设了一个很小的贸易站,他们便成为了这里的第一个居民。十九世纪后期,这个地区的人口逐渐增加。1896年,德国莫拉维亚兄弟会的传教士选择马库维克作为最南部的传教点,建立起教堂和宣教所,1915年又开了所寄宿学校。然而,1948年的一把大火烧毁了教堂和宣教所。
第一批来此地永久定居的是手工艺人和水手,还有猎人和渔民。马库维克丰富的渔产吸引了来自纽芬兰岛的渔民,这里作为最早的供给服务中心迅速发展起来。到了二十世纪五十年代,150个来自Nutak和Hebron的因纽特人定居在此,后来有部分人搬到北部的Nain和Hopedale去了。那时政府需要在马库维克岬修建一个远程预警线雷达站,一段时间里为当地提供了一些就业机会。加拿大北极地区自然条件恶劣,就业机会极少。曾经有一段时间,因纽特人受雇建设军事基地和雷达站,工程结束后,没有技术特长的因纽特人便失去了生活来源,到了五十年代末期,甚至一半人只能依靠政府救济,生活困顿。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加拿大政府才重視起因纽特人,开始在定居点建立学校,开办医院。
霍普代尔港口岸边,当地人与我在格陵兰岛遇到的因纽特人没有任何区别,露出憨厚腼腆的笑容。
如今被鲜花点缀的马库维克小镇各种设施齐全,这里的生活安逸悠闲,我们参观木教堂,漫步在山林间,路过山上被森林鲜花环绕的墓地,因纽特人习惯将逝者埋在村子最高处,这样他们的灵魂就会一直关注着这片土地。站在高处,欣赏着灿烂阳光下海湾如画的风景,这是航行几日来最令人愉悦的一天。
最后大家都集中到镇上的体育馆,品尝他们的传统食物。镇长举行了一场因纽特人的仪式,孩子们进行技能竞赛,看着这些步入现代社会的因纽特人,依旧努力坚持着祖先的文化和传统,因为那是他们身份的象征,因纽特人深知如果放弃自己的文化、语言、信仰和传统,这个民族也就消亡了。
下一站是人口不到三百的里戈莱特,位于北纬54°。当地人的欢迎仪式很特别:因纽特人传统的喉音唱法。这应该是我听过的最特别的歌唱形式,两个女孩子相对而立,通过对声音的控制和呼吸技巧,发出响亮的颤音,喉音旋律不是很明显,但节奏感很强,模仿的通常是北方自然界的声音,在因纽特人眼中,北极是美妙的,它不是一片荒芜之地,猎手们在风雪中穿越几百公里捕捉海豹、北极熊、驯鹿、鲸和海象,大自然赋予了他们丰富的想象力,才诞生了这奇异的曲调。
鼓舞,一种将音乐、歌、舞和故事结合在一起的表演形式,表演者握着用动物皮做成的鼓,用手腕将鼓转动,并前后移动,鼓在摇动中以另一只手中的木棍击鼓边。击鼓者在歌声中有节奏地根据歌曲内容做出舞蹈动作,这种鼓舞通常讲述某个人的故事。侏儒女孩比鼓高不了多少,卖力地敲着,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18世纪以来,汉密尔顿水湾便成为欧洲探险家和贸易商的大本营,1735年法国人 Louis Fornel在里戈莱特附近登陆,宣布这里归属法国所有。此后不久,他建立起里戈莱特第一个贸易站。1763年英国人接管了拉布拉多沿海地区,大量欧洲渔民和捕鲸人涌入海岸定居。因纽特人则在夏天来此捕鱼,冬季回到陆地狩猎。很多里戈莱特家庭都是欧洲人和因纽特人的混血后裔。
里戈莱特的孩子们在旁开心地玩着游站。
如今里戈莱特最吸引游客的地方有两处:一个是斯特拉思科纳男爵故居,这是一栋复原建筑,原址曾经是唐纳德·史密斯的住处,他是加拿大皮毛商人、金融家、大力提倡兴建铁路的政治家,在为哈德孙湾公司工作期间生活在里戈莱特,这所房子被称为“拉布拉多地区最伟大的建筑”,让当地人引以为豪。
另一个则是现代修建的北美最长栈桥Boardwalk,全长八公里,沿途的森林与海边风光很美,我们用了两个小时就走下来了,终点有一处18世纪因纽特人的房屋考古遗址。然而全程除了一头海豹,没有看到任何动物,到了终点,一个德国客人终于忍不住发起牢骚,对此行很失望,竟然连一头驯鹿都没有看到,我也有同感,但不管怎样,了解了不少因纽特人在北美的历史和生活,从人文旅行角度来讲,也是不小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