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维维
每天早上醒来,妈妈就像一头狮子——头发像,眼睛像,声音也像。“过来,梳头。”“狮子”闭着眼对我说道。
自从有了弟弟,妈妈就成了“弟弟的妈妈”,每天早上除了给我梳头,其他一切都在围着弟弟转:穿衣服、冲奶粉、把尿……还经常会说,“你也是吃奶的小孩啊?”“自己没有手啊?”
“真麻烦!剪掉算了!黄得像干草一样。”她每天都要重复这样的话。以前我都没事,可这一次,眼睛突然就不舒服了——
坏了,我的眼睛里有水。
坏了,如果流下来,她看见会说:“哭什么哭!大早晨还不够忙吗?”
我咬着嘴唇,好不容易挨到头发梳完,忙低着头去客厅吃饭。刚坐下,眼泪就“啪”的一声,正好砸在碗里光光的荷包蛋上。
爸爸在沙发上给我装书包。我听见他在翻我的作业本,这是他这学期第一次翻我的本子,自从有了弟弟以后,他是“我爸爸”,更多的时候是“弟弟的爸爸”,还有很多时候是“家务爸爸”。
“最近……好像……作业有几个错误……”“嗯。”我很小声地说,我的声音有点怪,不想让他听见。
“啊?没好好写作业?”妈妈在卧室里大声问。
我吓坏了。“没有没有!挺好挺好!”爸爸赶紧说。
他一边说,一边抬头看我,一下就看见了挂在我睫毛上的另一滴眼泪。
让爸爸看见了,真不好意思!我迅速转回头,低下。
我听见爸爸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听见他站在了我后面。
他突然伸手拍了拍我的头。“啪、啪、啪”,很轻地一连三下,然后是“啪——”,这一下停在了我的头顶,没有离开。爸爸的手像一本重重的词典,可是,它好暖和,热热的很舒服。
又有几滴眼泪滚了出来,想止也止不住。可见它们决定今天跟我决裂,跳水一样地一滴滴跳进碗里去。
不知停了多久,爸爸终于换了姿势,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发,捋了捋我细细的马尾,说:“不用剪头发,女孩还是扎小辫好看。”
现在,我突然觉得他又变成“我爸爸”了,不是“弟弟的爸爸”,也不是“家务爸爸”,就是“我爸爸”,就像以前一样。
那些在眼眶里原本打算“快到碗里去”的淚珠突然改变了主意。估摸着声音也变回原样后,我才说:“那几个错的地方是因为我看题不认真……”
突然,我看见爸爸眼睛里水汪汪的——
奇怪的是,爸爸被我看见了,却没有不好意思。
“没什么大不了的,今天晚上我陪你写作业,咱们一起看……”爸爸的声音没有变,还和以前一样好听。
“好的!一言为定!爸爸!”
(郝景田摘自《儿童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