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亚·德尔卡门·尤斯理查·帕特森(右)从她在利蒙经营的餐馆中暂时抽身享受午休,在附近的一家酒吧里跟随强劲的音乐节奏舞动起来。对哥斯达黎加人而言,活在当下和与家人朋友共度时光一样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Matthieu Paley
让我们再来看亚历杭德罗·苏尼加,他在卡塔戈的中央市场销售农产品,这座城市就位于哥斯达黎加首都圣何塞东面。数十年来,这个57岁的壮汉已经成了市场里一道不变的景观,日复一日地售卖着牛油果,与人交际,讲新段子。那儿没人不认识他。市场里的六十来家商铺里只要有人生病或家中遇到紧急状况,苏尼加总是挺身而出,号召大家一起施以援手。他在周末组织出游,为城中受人爱戴却常常运气不佳的足球队迦太基人队加油助威。他是极具魅力的朋友,也是天生的领袖。
几年前的一个晚上,苏尼加的朋友在电话中给他带来了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你中彩票了!”朋友喊道。
在距离卡塔戈大约一小时车程的村庄中央村只有三个学生上学。他们在一间餐厅里和老师一起吃饭。附近的图里亚尔瓦火山喷发时十字架被人从教堂挪到这里保管。初等教育和中等教育是义务制的, 该国家的识字率为97.8%。
苏尼加确实买过彩票,他将获得5000万科朗(当时约为9.3万美元)的奖金。但苏尼加不相信他的这个朋友,人人都知道他爱恶作剧。除此之外他也没心情想这些。整整一天了,他的牛油果还没卖完。“我觉得那完全是在恶搞。”他回忆说,“我身上当时就只剩下8美元了。”
他挂了朋友的电话。
第二天苏尼加一出现,市场里的商户们就为他热烈鼓掌。他中彩票的消息传开了。他每周都买同样的数字,这次他的数字中奖了。
苏尼加只觉头晕目眩,他像头领一样张开双臂沿着各个摊位跑了一圈,和朋友同事相互击掌。他们都知道苏尼加能有今天不容易。他在棚户区长大,为了养家糊口12岁就辍学,他曾与酒精抗争,20岁时遭到至爱之人抛弃。
现在他一夜暴富,其他商户都以为他要离开他们,去过富裕的新生活了。但令朋友们吃惊的是,中奖之后的几周,苏尼加照常出现在市场,卖他的货,开他的玩笑。然而实际上他正在默默地把奖金花掉:100万科朗给了卖他彩票的朋友,100万科朗给了在他拮据时接济过他的朋友,还有100万科朗给了市场里一个与他相熟的乞丐。剩下的钱他分给了自己的妈妈和给他生了七个孩子的四个女人。不出一年他又一贫如洗了。
然而他却坚持说:“我从没这么快乐过。”
想要理解苏尼加随遇而安的能力,你就得对哥斯达黎加多些了解,那里的地理环境和社会政策创造出了一股将家庭凝聚力、全民医疗、信仰、和平、平等,以及苏尼加身上具备的品质——慷慨融合在一起的强大力量。所有这一切汇聚成一则秘诀,让人们学会享受日常生活中的丰富乐趣,这就是欢乐带来的幸福感。这种融合——在统计学上全部与幸福相关——使得每1美元GDP都能带来比其他地方更多的幸福感。
看看苏尼加的处境。尽管他没有车,没有昂贵的珠宝,没有好衣服或大件电子产品,但他并不需要用这些东西来获得幸福感或自尊。他生活的国家在过去一个世纪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把供养每个公民当作信念。不同于独立后由土地大亨和军队支持的总统所统治的中美洲大部分地区,哥斯达黎加选择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峡谷遍布的陡峭山脉,以及本土廉价劳动力的缺乏,导致该国不适于大庄园的兴起,相反,小业主和有主见的中央山谷农民在发现国际咖啡市场的商机后得以发展。哥斯达黎加选举教师当总统,他们不受腐败的殖民机构阻碍,出台了大幅提升国民幸福感的政策,从而营造出适于发扬拉美特色的环境。
1869年,哥斯达黎加法律规定每个孩子都要参加小学义务教育,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包括女孩。1930年,当地的识字率在拉丁美洲居于前列。与此同时,国家还斥资为乡村提供清洁用水,从而遏止致命儿童疾病(如霍乱和痢疾)的传播,确保儿童从小就拥有健康的体魄。20世纪40年代社会保障制度开始实施,军队不复存在。1961年全民医疗保险立法出台,由此大多数村庄都有了免费的初级保健诊所。
医疗技术人员伊利安娜·阿尔瓦雷斯·查维斯为哥斯达黎加政府的医疗保健项目工作,她正在为68岁的独居寡妇检查身体。一年当中,阿尔瓦雷斯·查维斯将造访帕拉伊苏的所有居民。这一以预防保健为主旨的项目降低了婴儿的死亡率,延长了当地人的寿命。
哥斯达黎加神奇的地理环境和明智的社会政策创造出了一股将家庭凝聚力、全民医疗、信仰、和平、平等,以及慷慨的品质融合在一起的强大力量。
承諾至今仍然有效。不久前一个清凉的冬日早晨,我跟随一位名叫伊利安娜·阿尔瓦雷斯·查维斯的医疗技术人员在中央山谷草木茂盛的帕拉伊苏寻访。她为基层医疗服务队EBAIS工作,这一国家系统成立于20世纪90年代中期,旨在为每个哥斯达黎加人提供健康支持。
一个小团队中包括一名医生、一名护士、一名档案管理员和几名医疗技术人员,他们负责大约3500人的医疗保健。 阿尔瓦雷斯·查维斯的配额要求她每天至少要寻访12个家庭。她在每个家庭要花30分钟更新病历、量血压、打疫苗、提供建议并检查水质(携带寨卡病毒的蚊子会在水里产卵)。
在埃尔南德斯·托雷斯家,阿尔瓦雷斯·查维斯为一个年轻的妈妈就她两岁儿子的饮食健康问题进行指导,留下了维生素和抗寄生虫药片。她在房间里走过时,注意到厨房桌上的白面包和牛奶。“多吃些豆子、水果和蔬菜。”她建议说。在89岁的奥罗拉·布雷内斯家,阿尔瓦雷斯·查维斯清点了药品,量了血压,为布雷内斯和她团队上的医生预约了一次问诊。“我经常能在疾病发展成严重的糖尿病或心脏病之前发现迹象,”她说,“我的许多服务对象都很孤单,他们很感激照顾他们的人。”
自1970年至今,哥斯达黎加人的平均寿命从66岁跃升至80岁,婴儿的死亡率降低至原来的七分之一。男性的心脏病死亡率比美国低三分之一,而哥斯达黎加在医疗保健上的人均花费却只有美国的十分之一。正如实施EBAIS项目的前总统何塞·玛丽亚·菲格雷斯对我所言,国家的医疗保健系统之所以运作得如此成功,是因为它以保证人民健康为首要目标。他说:“多年以来这里一直采用预防保健体系,因为,坦白说,一项好的医疗保健政策的目标是防止人们生病。”
简言之,哥斯达黎加的社会制度照顾大多数人的需求,墨西哥城拉美社会科学学院一位名叫马里亚诺·罗哈斯的哥斯达黎加经济及幸福专家如是说:“它让人们有安全感、相对健康,不必为人生中的大多数烦恼操心,同时提供了一种适合大多数人谋生的环境。”
盖洛普将其调研分为决定着幸福感的五个范畴。哥斯达黎加人在社会关系、使命感和健康水平方面始终名列前茅。
五个关于日常积极和消极体验的问题被用来对各个国家进行0到100的评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