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通过对文本的细读和分析,从悲剧的叙事艺术角度还原悲剧发生、经过及开放式的结局;并探究月牙儿意象中包裹的心理内涵,以悲剧的呈现方式、呈现意蕴、悲剧美为线索,以一个不幸家庭为窗口,窥探当时社会,感受文本中渗透出的浓郁的诗情的悲剧美,感受老舍的悲悯情怀和深厚的人性关怀。
关键词:老舍;《月牙儿》;悲剧美
老舍的文学创作专注于北京下层民众的酸甜苦辣,塑造了一系列命运悲惨的底层市民形象,其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是生活所迫沦为暗娼的女性人物,如《月牙儿》中的“我”、《新时代的旧悲剧》里的宋凤贞、《骆驼祥子》中的小福子等等。这些形象寄寓了老舍真切的人文关怀,对于底层市民的生存状况的关注,以及对人的尊严和自由的呼吁呐喊。
一、悲剧的呈现方式——独特的叙事艺术
文本采用第一人称的叙事视角,以一位底层女性的人生凄惨经历,展现了在生死边缘线上垂死挣扎的底层民众的生活图景。作为一名男性作家,老舍却采用跨性别视角,赋予底层女性以话语权,让其诉说自己的苦痛和悲惨的命运。“我还不如一条狗,狗有个地方便可以躺下睡;街上不准我躺着。是的,我是人,人可以不如狗。”通过文本,读者可以听见不幸而又坚忍的女性声嘶力竭地哭诉,听到“我”对这黑暗旧社会无情地揭露和控诉,感受到作家力透纸背的深切同情和悲悯。
父亲的离世是“我”悲剧生活的导火索和开端,母亲带着“我”艰难度日,后因母亲做了暗娼,“我”便逃离了母亲,寻找出路。在“走异路”失败后竟走上了与母亲相同的路,“我上了市场”,更加清楚自己的尴尬处境与社会的钳制。“狱里是个好地方,它使人坚信人类的没有起色……自从我一进来,我就不想出去,在我的经验中,世界比这并强不了许多”。在回述人生经历时,在对人生苦痛的二度体验中,这种痛可以说是虽远却极切肤。最后竟得到这样一种令人震惊的结论:女人的职业是世袭的,是专门的。正是这些在文本中或隐或显地透出“我”对未知的恐惧,对于自己命运的前瞻性预见。“我”在一步步沦落过程中,对旧社会的真实面目认识得更加透彻,也更明白自己的无路可走是难以避免的。
文本结尾在完成对往事地回叙后,“我”又回到现实中:“在这里,在这里,我又看见了我的好朋友,月牙儿!多久没见着它了!妈妈干什么呢?我想起来一切。”究竟叙事文本中的“我”有著一种怎样的结局,这种叙述的未完成性构成了叙事文本中的不确定和意义空白。伊瑟尔认为,文学文本不是充分、完全的,存在着诸多意义空白。文学作为具有话语蕴藉的审美意识形态,具有丰富的意义生成可能性。月牙儿的再次出现,是“我”的挣扎——堕落之后的觉醒,是绝望的不屈反抗。
二、悲剧的内蕴——月牙儿意象
本以“月牙儿”为题,该词在43小节中有15小节均有出现,共计42处。这一意象既是缺席的父亲的象征;又是坚忍的“我”的希望的象征。
(一)父亲的象征
“爸爸”的称呼在文本中出现的频率虽比“妈妈”低得多,但在“我”早期童年生活中,爸爸的形象时常浮现在脑海。“我”在一次次悲观绝望之中对于父亲的思念愈加强烈。即使有了新爸爸以后这种思念倾向有过短暂平衡,但一旦环境变得残酷,心理上的失衡状态又会出现。在“失衡——平衡——失衡”模式中,父亲退场后,“我”通过切身体验,看清了这个世界:钱是要紧的。肚子饿是最大的真理。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也许可以解释在这一群体中激烈的灵肉冲突现象。
在回述部分开头,文本便讲述了小时候父亲的生病离世。在中国传统家庭观念中,父亲的职能是极其重要的。而这个支柱的倒塌,意味着家庭的崩溃。男权角色的缺失,导致下一代的成长路程愈加坎坷。而对于“我”来说,既没有父亲的依靠和保护,也没有父亲的引导和教育,父亲的缺席让我的生活举步维艰。
(二)“我”的希望的象征
寻找爸爸不得的“不能”,寻找替代爸爸(新爸爸、嫁人)的不可,跌跌撞撞中隐含自我意识的浮沉,作为隐含象征的月牙儿随之隐退。就像骆驼祥子一样,“我”的堕落绝望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而是经历了自尊自强——痛苦挣扎——悲观绝望——沦落风尘——绝望的心理路程。生存的希望被现实、被饥饿一点一点的磨掉了,强烈的自尊心一点一点地消弭了。而身边人,包括“第一号”女招待的劝告与自嘲,母亲对女儿步入这一行的默许,都在“我”本就脆弱敏感的心灵上雪上加霜,终于,我失掉了希望,不再挣扎,而是浓妆艳抹,主动去迎合男人的欲望。在狱中时的“我”看来,外面的世界和狱中没什么不同,因为知道无论怎样奋力挣扎,都无法改变自己凄惨的命运。人们仿佛是在一个圆环之上做着无望的遁逃,经历着人生绝望的轮回。
三、悲剧的美——诗化悲剧和人文关怀
在月光般的诗意语言中,弥漫着浓郁的悲剧氛围。老舍站在社会最下层的地位卑贱者的立场,把矛头直指地狱般的社会和作为其核心的病态文化。正是这种病态文化造成中国人悲惨的生存状态,对人的精神与灵魂进行吞噬。
弱小的自我与强大的黑暗势力之间残酷的斗争,正是叙事文本中悲剧所在。鲁迅在《孤独者》中写到魏连殳以自己的妥协来“复仇”,虽胜犹败。死是需要勇气的,然而无望地活着却远比死去更加残酷。“我”一直没有放弃生的希望,就像那轮浅金的月牙,即使暂时被黑夜、暗云遮住,没了光辉,但每天还是会出现在天空中,“发着微弱的清光”。悲剧的壮美正源于此。即使生活的压力令人窒息,“我”也从未失去活下去的勇气,以一种凄美的姿态热爱着自己的生命。
“悲剧所表现的,是处于惊奇和迷惑状态中一种积极进取的充沛精神。悲剧走的是最费力的道路,所以是一个民族生命力旺盛的标志。一个民族必须深刻,才能认识人生悲剧性的一面,又必须坚强才能忍受。”正如在《龙须沟》中民众期盼的:好的日子终究会来的。同时这也是老舍博爱情怀的一种释放。
结语
通过月牙儿意象,老舍塑造了为生活压力所迫,成为娼妓的母女两个人物形象。她们抗争过,挣扎过,但仍敌不过饥饿对人的残酷考验。老舍希望以此来发掘那些坚强善良的品格,去批判那碾压人性的黑暗社会,呼吁人们关注人的价值和尊严。
参考文献
[1]老舍.月牙儿·我这一辈子[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
[2]老舍.我怎样写小说[M].南京:译林出版社,2012.
[3]朱光潜.悲剧心理学[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
作者简介
迟琳琳(1992—),女,聊城大学文学院16级研究生,专业为中国语言文学,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
(作者单位:聊城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