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作家从女性的视角出发,以时间和空间两条线索并叙一场寻爱之旅,表达中年女性在感情中的徘徊与不知所措,展现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
关键词:《初夏荷花时期的爱情》;中年女性;女性主义
作者简介:郑燕虹(1994-),女,汉族,广东汕头人,2016级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8)-14-0-02
“初夏荷花”的说法源自胡兰成,以“荷花”代指中年男女,显示出现代都市文明中的中坚力量与其庞大的群体,以夏天的荷花比喻步入中年之境的爱情,既富有美感又可巧妙掩藏肉体衰败的意味,将爱情引入一个直逼禅境的唯美高度。朱天心将《初夏荷花时期的爱情》(下文简称为“《初夏》”)定义为一个“虽然爱还在,可是不喜欢了”的故事。[1]作者从女性的视角出发,关注常为社会所忽视的中年女性婚姻状态,展现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进而表达女性个人情感。
一、视角——以女性为叙述主体
作者借散文式的笔法,通篇以第二人称“你”为叙述视角,形成一种自我对话与独白的叙事方式,将往事的一幕幕拉至读者眼前,并在现实与记忆之间穿行。然而小说男主人公形象全靠女主人公的个人言说建构,呈现出片面性、模糊性、笼统性的形象特征。《初夏》中的女主人公“你”可以被视为“一个具备‘都市人类学意义的符号,即具有身份认同感的一类人——人老色衰,遭遇中年危机,被家庭与社会所遗忘的女人们”[2]。如文中所描绘:
“同类,是什么呢?是公共场所中,即使只群聚三五人便闹笑分贝最高如国中女生下课的教室,面色潮红无法再上粉因此遮盖不了长期失眠青黑浮肿的下眼袋……她们不分胖瘦一致失去腰线,瘦的人像蛙类,胖的像米其林轮胎标识的橡皮人。 她们通常绝口不对圈外人提更年期三个字,害怕尤其公狮们闻声纷纷走避,包括自己的丈夫或伴侣。”
一般来说,生理上或心理上,女性皆异于男性,她们较柔弱、敏感、细腻、易受伤害,所以脆弱,常处弱势地位。面临着时间的流逝、容颜的老去、健康的退化,而那时的少年,依旧意气奋发,渐行渐远,这是中年女人面临最为棘手的问题。她们内心深处怀念那个充满活力的少女,以及那个会对自己说情话的少年,不断地发出造成这一切变化的原因是什么。
作为连爱情都会觉得远离了的中年群体,一直以来社会所忽视,文人的笔墨很少谈及她们。谈及女性写作,朱天心曾在采访提到:“我很难像其他女性主义作家,也许受制于她的成长经验,强烈地感觉到男女不平等,感觉到父母亲的重男轻女,在职场上感觉到身份被歧视”,“我真的在性别上没有任何压力或创伤或压抑”。[3]她在《初夏》中以女性的视角叙述,关注灵魂孤独的中年女性群体,探索她们心灵的秘密,试图找到中年爱情困境的答案。作者以对中年女性悲悯的情怀、融入个人细腻而又敏感的情感,刻画中年女性内心的多重矛盾以及对外的无力抗争。
二、关注——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
朱天心在《人物周刊》的采访里回答自己为何写作时,引用了鲁迅先生曾描述的铁皮屋里的沉睡的一群人。到底是要让他们睡着死去,没有知觉,也不受痛苦,还是让他们清醒,但又逃不掉,受苦而死?这是一个选择,而“呐喊”是其中一些人的决定。她指出,“去评估人家逃不逃得掉不是我的责任,先喊出来才是我的原则。至于别人能不能接受,不是我能考虑和在意的。”
《初夏》的女性形象,作为中产阶级妇女,她们的生活看上去什么都不缺,却面临夫妻感情由曾经的轰轰烈烈淡化为柴米油盐;同时,过去依赖自己、时刻陪伴身边的孩子,进入独立叛逆的青春期;自身的容颜开始明显地衰老;身体健康开始有一些问题出现。“不论胖瘦都失了线条和弹性,戴耳环遮掩鱼尾纹,戴项链遮掩颈纹,戴戒指遮掩或肿胖或枯干的手爪,丑死了的满身珠宝原来不为吸引人,而是躲避人,不为炫耀,而是转移焦点的作用。”
最让她们感到可怕的是,最亲近的丈夫似乎被替换了,他们对自己不闻不问,关心不再了,如同熟悉的陌生人。面对眼前这个冷漠的中年男子,她们甚至怀疑自己曾参与谋杀那个热情的少年。这些现象难道表明他们要步入老年了吗?女主人公不甘心,于是开始了挽救中年爱情危机之旅。
小说中的情节将空间旅行和时间旅行相互叠加,完美地结合在一起。空间上的旅行,女主角寻找电影《东京物语》中那座有良人在黄昏里并肩站立的桥,她想知道,影片中男女主角年老后,站在桥头究竟喟叹什么;时间上的旅行,凭着一本日记,按图索骥,寻找已经被替换那个年少的丈夫。
中年女性在无情岁月的流逝中,由拥有全世界的青春少女到远离全世界的没落女性,连爱人也渐渐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朱天心关注中年女性“不可忽视的、凶猛的诚实”的情感生活,展现中年女性意识的觉醒,也呼吁男性和整个社会对中年女性寄予情感的理解和慰藉,她们对丈夫的要求并不多,“只是握握你的手,轻扶你的腰(或曾经腰的位置),触触你的脸颊头发”。[4]
三、表达——女性个人情感的融入
对于现实生活中没有了任何热情的中年夫妇,作者安排了一个折中又有新意的情节——“假外遇”,写到最后才让读者知道這不过是两人的一场另类寻爱之旅。但是,假扮的身份,假扮的心情,假扮的性爱和不顾一切地偷情,更反衬了当下真实情感的乏味无趣。在这一场“偷情”游戏中,常常提及“愿不愿意抛弃儿女”,表明了她有了更多的束缚,再也回不去那个年少时光。
《初夏》中的旅行,看似空间上的移动,实质上是时间维度的探险以及极端灼热情感的思考!这次旅行,本该再次点亮“你”的生命,却只将当下处境对照得愈发黯淡无光。作者有意把“四十年”说成“四十光年”由时间概念扩展到空间上的无限,要追上那个远去的少年,即便是光也得行走四十年。在书的封底写着:终归是不爱了。不爱了,但依然要在一起,依然要彼此照顾、爱护,在对方生病时悉心照顾,在对方难过时低声安慰,这是因为爱情早就成为了亲情,成为了习惯。只是彼此因为习惯,所以就生活了一生。这样的命题是否带有一点悲怆?
到《日记》篇的结尾处,作者笔锋一转设置了“你和我一样,不喜欢这个发展和结局?那,让我们回到《日记》处,探险另一种可能吧。”P45似乎故事真的会有另一种可能,把之前叙事的种种都推翻,开始新的故事,新的情节,这是小说家一个特权。小说可以重来,情节可以篡改,而现实的真相不变,冷漠依旧。爱情在这个年纪已经变味了,走调了,失色的婚姻与曾经绚烂的爱情之间强烈的反差,令人倍感凄冷、苍凉。
《初夏》中“你”对青春的回忆,也是作者对青春的重写。少女时的“你”懵懂而骄傲,忽略了“少年”的执着情感,人近暮年才同情怜悯那时的“少年”,进而怀想青春时期的纯洁、青涩、忧郁等特质。中年的丈夫已然没有了少年时忧郁与炽热的情感,这正是包括“你”在内的中老年妇女情感失落的普遍原因。朱天心如同一个巫女用一支笔说,“告诉你,所有的爱情到最后都是这样的!”,但同时也在告诉大家不要怕,“看到它的残酷,才懂得如何相守。”
结语:
朱天心以其中年女性的视角出发,关注中年女性的生活现状,表达中年女性的情感,不带任何色调,用极其平淡的语言,将爱情和婚姻那些潜在丑陋一层层剖析出来。因而,张大春评论说,这可能是他见过最恐怖的小说。书中描写的经历与情怀是人们经历过、正在经历或即将经历。作为参与者,却很少有人如女性与作家双重身份的朱天心一样看得如此明白、透彻。她笔下的中年情爱之伤在于那一句喟叹“大气中,你觉得失去了那少年”。《心经》中,张爱玲刻画得那对明知彼此的爱已消磨殆尽,并在女儿面前对配偶的出轨视之漠然的夫妻,“我保证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一定还在这儿,还在这儿”,是爱情与婚姻的最高境界。在《初夏》里,朱天心要讲的绝不是生命这一华美的袍子里面爬满虱子这么简单的事,她带出的还有一股子对青春的祭奠,记念心中的“少年”和“少女”是怎么被虫子蛀满洞眼呈蜂窝状,最后化作碎屑的。
参考文献:
[1]朱天心.《初夏荷花时期的爱情》[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年。
[2]邹滢,《在都市廢墟上御风飞行:朱天心<初夏荷花时期的爱情>与中年童话[J].上海文化,2010(6)。
[3]司方维.朱天心访谈录[J].常州工学院学报(社科版),2014(4)。
[4]张大春.朱天心:《一种不可忽视的、凶猛的诚实》[A].第19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