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易昕炀(2000.12-),男,汉族,湖北武汉人,现为武汉市第二中学高二(12)班学生。
一
“来,给您,老婆婆,我好不容易找到的现金,买件暖和的衣服穿。”
“不用了,我要回家了。”
“你还有家啊?”
“嗯”,她落寞地说到,“有,现在孙女儿的病治不好了,我不用找好心人捐钱了,该回去了。”
“您还是拿着吧,路上买点东西。”
“不用了,路费我都攒好了,你快把钱拿回去吧,我不用。”
“您还是拿着吧。”
“唉,我也知道你们生活不容易,我真的要回去了,谢谢你们啊。”
……
二
江城的气候永远让人捉摸不透,夏天一过去,冬天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大家把自己裹得紧紧的,一丝冷风都不能溜进去,手机也难以露面。
好不容易熬到了重阳节,又介于江城地处平原,不能等高怀远,方圆几百里,一个小山丘都没有。节总是要过的,就像饭一定要吃一样,只不过,饭一顿不吃不要紧,节一次不过可是打紧的。于是人们想到了去寺庙烧香拜佛,共度重阳。
寺庙是个颇为神奇的地方,闹市中的偏安一隅,香火鼎盛,佛歌缭绕。
分不清是青还是灰的佛袍,里面住着一个面容慈和的老人,面前伫立着一位虔诚的信徒。有时候,世界上存在这些寺庙挺好的,守护那些尚存有希望的人们。
三
只不过,这个寺庙世俗气重了些,阳光洒下来,表墙晕出金黄色的光泽,亮灿灿的,宛如是金币的光辉,受着皇家的眷顾。现在没有了皇家,信众还在。时代变了,信仰还在。
在寺庙检票口,有着一个佝偻的老婆婆,看不出年纪,也看不到脸,戴着黑色有些污秽的口罩,也许是出于腼腆。只能看到她祈求的眼光,眉毛稀疏,已看不见几根。还好这里是佛门重地,妖魔不会来亵渎这具可怜的身体和依存的灵魂。(注)她正拿着破旧的洋瓷碗乞讨。
在她旁边,另有几个乞讨者,不同的是,他们大方地展示自己的悲哀和伤口。瘸腿的人故意把断腿裸露在外,黑色的腿毛到了膝盖就戛然而止;瘫痪的人躺在冰冷的地上,大声地呻吟着;烧伤的人缠着绷带,绷带上面有泛黄的药渍,坐在地上颤抖……
至于那个老婆婆,人们为什么会在第一眼就注意她呢?那是因为她是乞讨者之中,唯一一个不会用支付宝的人。反观其他的乞讨者,胸前都挂着一个牌子,上面是支付宝的二维码。
四
这是一个电子化、信息化的时代。在这个时代里面,手机是现代人的通行证。
現代社会的很多人,早已没有了身上带现金的习惯,纵然现金在重量上比充电宝要轻得多。我们都活在手机的便捷之中,都活在手机的掌控之下。
慈悲的人总会为他人提供一点帮助。在寺庙里面体现在给各位菩萨捐钱,来保佑自己及在乎的人身体健康或心愿达成。是的,佛能普度众生,拥有着一种神奇的力量,可惜,人没有。也许人本身就存在着一种神奇的力量,倒是被人们遗忘了。在寺庙外面,就体现在拿出手机给这些乞讨者电子转账。
来寺庙的老年人很少,大概是因为江城雾霾颇为严重,交通颇为拥堵,寺庙人流过多等原因,或者是因为老人老了就看开了,释怀了,不再信佛了。老人一般不带手机,爱用零钱。
这使得老婆婆的处境更加的悲惨,一天最多只能乞讨到二三十元钱。而她旁边的乞讨者,一次都能被转账二三十。没办法,她不识字,也买不起手机,连回家的车费,都攒了很久。
五
家是个什么样子的地方?现在的房子都不单纯为居住功能服务了,那么,家是否还能为家人带来温存。现在的人们恐惧家庭,家已然成为了人们逃离的地方,恐婚主义者、自由主义者的禁锢所在。可是,家真的那么寒冷吗?
家,未曾寒冷过,冷的不过是人心罢了。
老婆婆是有家的,她丧了丈夫,有一个儿子,儿子娶了儿媳,媳妇生了孙女儿。可惜孙女有先天性疾病,医生说活不过两岁。这家人不相信,纵然家庭情况不好,依旧辗转多家医院给小孩治疗。为了凑医药费,老婆婆才来到江城,做起了乞讨者。
老婆婆是可怜人,世界上的可怜人太多了,纺锤形的社会里面,各家有各家的不容易。富人不知道钱该怎么花,穷人担心钱不够花,说起来固然可笑,可是现实总是这么荒唐。可怜人是帮不尽的,但大多数人还是尽自己的能力去帮,没有哪个乞讨者会被所有人拒绝。
六
后来,有些人留意到了这个老婆婆,特意带上了现金,只不过,老婆婆的孙女还是被病魔带走了,她随后也离开了。
在部分江城人仅有的记忆里,那是一个奇怪的老婆婆,只收现金,为人腼腆,很少向人主动要钱乞讨,很少袒露自己的苦难。
江城从此再也没有收现金的乞讨者了,这个故事也将被新时代封存。
注:民间流传,眉毛稀少容易招致不干净的东西,诸如妖魔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