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皱折

Ava DuVernay

跳出闭塞且愚昧的篮球世界一隅，“维特斯岛”这个词语或许会让人觉得这是个热带小岛，四周被碧蓝色的海水围绕，咸咸的海风缠绵于此，每个来这里的游客在餐后都愿意留下三成的小费。但对于那些了解内情的人来说，这个词其实代指的是一小撮坚信迪昂·维特斯篮球天赋的追随者。现在，他们在这位热火得分后卫身上所倾注的信念终于得到了回报。

“所有的一切都只和机会有关，”维特斯说。

此时，他正身处于曼哈顿中心一处运动设施的篮球场中。在这里，他正在进行投篮练习，为休赛期的自我再升级做准备，“你不用去听从任何人的话，只要在每天晚上都做自己就好。我曾经效力过强队，但在那里，你在球队中的角色每天都会发生变化。”

自从2012年选秀中被骑士在第四顺位选中后，人们一直认为维特斯是个情绪化的得分手，他用令人费解的自信将自己包裹。他与凯里·欧文以及特里斯坦·汤普森都发生过口角，指责他们打“兄弟篮球”，将他排斥在外。有视频片段显示，他曾经大喊着要球，伸直了手臂上下跳着，而当队友——比如勒布朗·詹姆斯——选择自己进攻或者把球传到别处去时，他显得恼怒无比。2015年，他的职业生涯跌到了谷底，雷霆在1月的三方交易中得到维特斯，却突然宣布撤回对维特斯的报价，让他成为了完全自由球员。

我们都喜欢冲击篮筐，撕裂防守，他非常擅长把球从内线传出来。对方通常很难防守这种进攻方式。——戈兰·德拉季奇

2017年7月，维特斯和热火签下了一份两年近600万美元的合同，他也终于在这里得到了和他的自信相符的重要角色。他的场均得分（15.7分）排名球队第三，场均助攻（4.2）排名球队第二。在本赛季中段，他的手感更是热得发烫，带领只有24胜32负的热火打出了一波13连胜，让球队从东部垫底来到了季后赛版图中。连胜期间，维特斯场均以50%的命中率得到20.8分，三分球命中率更是达到了47.6%。1月末，维特斯在与雄鹿和勇士的比赛中连续爆发，背靠背砍下33分。在和勇士的比赛中，他绝杀的三分球越过克莱·汤普森的指尖飞入网窝，迅速成为了网络流行图，不仅是因为他用一记超高弧线的三分球完成了爆冷，而且是因为他在绝杀后摆出的姿势：如同说唱歌手般的姿势，面容冷峻，目中无人。长期以来，维特斯的态度和不时会犯毛病都饱受人们诟病。现在，他终于将自己的自信转化为了完全的胜利，也终于有机会庆祝这一刻了，真的非常让人感到欣喜。

“在这里，”维特斯说，“埃里克·斯波尔斯特拉教练和兄弟们都让我做自己。”

如果简单总结下怎么样才能让迪昂做自己，那就是把球给他。就像维特斯自己所说的那样，他“宁愿30投0中，也不愿意9投0中，因为9投0中意味着你停止出手了。”在迈阿密，维特斯场均出手14.6次，是他生涯最多的。尽管他的场均得分被他不够高效而拖累——他49.8%的真实命中率只是稍微好过生涯数据——但他打出了生涯最高的助攻率（22.9%），篮板率（6. 1%）和三分命中率（38%）。虽然他还是会投许多让人不喜的5米开外的后仰跳投，但在场上，他做的对球队有利的事情更多。

“人们总是会记住他的出手，但他其实做得要比这些多很多，”哈桑·怀特塞德说，“他总是积极冲击篮筐，也总是能把球投进。大部分时间里，他制造进攻机会的能力都被低估了。他在防守中的表现和制造进攻机会的能力对我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维特斯12月就要年满25岁了。作为球员，他确实有着吸引人之處，但缺点也显而易见。他身体天赋出众，而现代NBA也一定会给能在三分线外投出38%命中率的球员以机会。他是个喜欢利用身体的后卫，在场上总是持续地向篮筐发起冲击，但不论篮下命中率，或者制造犯规能力，他都不算出色。分析球员跟踪数据可以知道，他的场均突破次数排名联盟第8。在这些突破中，他选择传球的频率只比联盟突破次数TOP15的球员中的一个人低，那就是他的队友戈兰·德拉季奇。也正是因此，热火的场均突破次数在联盟中排名第二，只比球队节奏快上很多的篮网低。（篮网的节奏排名联盟第一，而热火排名第20。）

“我们都喜欢冲击篮筐，撕裂防守，”德拉季奇说，“当他突破时，我只要站住点，等待空位出手的机会就好了。他非常擅长于把球从内线传出来。对方通常很难防守这种进攻方式，尤其当球从一侧转移到另一侧的时候，因为不论在哪一侧，你都能发起进攻。”

人们总是会记住他的出手，但他其实做得要比这些多很多，他在防守中的表现和制造进攻机会的能力对我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哈桑·怀特塞德

整个赛季以来，热火的防守都坚不可摧，至于进攻，他们直到赛季中才终于像打了鸡血一样，原因就是首发后场德拉季奇和维特斯的组合在这段时间里场均能够得到44分10.9助攻。尽管热火的进攻效率仍然排在联盟第26名，但是在连胜期间，他们上升到了联盟第11。

一直以来，维特斯都受到了球迷和媒体的过度关注，因为他总是会被惹怒。他就像法国人似的，天生有着乖戾的脾气，而发泄的对象既包括对手，裁判，也包括队友。再加上维特斯时不时会突然哑火或者找不着脑子，人们要么对他感到憎恶，要么就觉得他是个小丑。

“（在他来到迈阿密之前，）我完全不了解他的名声，”斯波尔斯特拉的话让人难以置信，“这就是我们接纳新球员的方法，我们打开心扉拥抱他们，接受他们的个性。然后我们才会让他们接受我们，接受球队文化，告诉他们不要被幻想出的印象所欺骗。我享受和他一起工作的时光，也渐渐了解了他。实际上，我了解他更多来自于场下，而不是场上。他其实是个有魅力而且有趣的人。”

德拉季奇的衣柜就紧挨着维特斯的，他也同意这一观点。“他有点安静，但当你和他熟悉了后，他其实很幽默。他似乎总是很严肃，但那其实这是他的处事方法。”德拉季奇说，“他是个很不错的队友，也是个挺好的人。也许有些从外面观察他的人对他有错误的认识。”

维特斯所背负的故事很难让人不和他站在一起。他在费城南部的毕业生医院社区长大，他的母亲生他的时候只有17岁，而他的父亲还在监狱里。他是阿伦·艾弗森的狂热球迷，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锡拉丘兹大学提供的奖学金——那时他还在读高一。尽管如此，他的成长之路仍然充满了艰辛，他必须不断和各种重复出现的悲剧作斗争。

当迪昂年轻的时候，他的母亲遭到了枪击，他不得不几个月不上学去照顾她。（她最终完全康复了，维特斯说，她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方”。）在迪昂十几岁时，他的两个表兄弟以及他最好的朋友相继在一年内卷入无关的枪击事件被杀害。两年后，他又有一个表兄死于摩托车事故。之后的2016年3月，他的弟弟迪米特瑞斯·平克尼在与人口角，进行摩托车追逐后遭到杀害。

“我真的受够这一切了，”维特斯说，“我曾经也是这帮孩子里的一员，和他们一起偷抢拐骗。我看到太多太多的事情发生。幸运的是，我最终逃了出来。费城是个疯狂的地方，相信我。我知道有些地方也很难活下去，但是当你看到这里发生的事情，你觉得你能活着出来吗？拜托了，哥们。我妈被人拿枪打了，有人用枪顶住过我的额头。我只是没有谈起过这些罢了。因為这些都已经结束了，我要继续活下去。”

和一年前相比，维特斯的生活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爆发季也或许会影响到他未来的命运。在这个赛季结束后，他的合同有球员选项，而且来得恰到好处，因为联盟的工资帽或许将会又一次上涨到不可预测的高度（维特斯口头和热火达成了4年5200万美元的续约合同）。如果热火想要完成看似不可能的崛起之旅，那么他们会需要更多迪昂做回自己的时刻。

其实，很难说清楚到底是维特斯这个“不倒翁”终于在迈阿密站稳了脚跟，还是维特斯只是在这一段时间里状态火热而已。他或许永远都没有机会达到自己期望的巨星高度，但是这或许是他生涯中第一次因为正面的理由而被人所记住。维特斯岛似乎不再遥远，实际上，它已经成为了联盟中人们最为热衷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