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50年前卖茶水的中年汉子

50年前，我在北京工厂做工，每年春节都要骑车回河北老家过年，因家中有我70多岁的老娘，她望眼欲穿地盼儿子回家。

一次，我在老家过完年，揣着母亲为我烙的两张饼蹬车返京。走出一百来里时，感到有些口渴，想在路边茶馆买碗水喝，一摸兜，糟糕，钱包忘带了！我翻遍所有衣兜，竟一分钱也没找到。我十分懊恼，但回去取已不可能，只得硬着头皮往前骑。

我越来越口渴，虽然路边每隔十里八里就有一个简陋的茶馆，但我假装没看见，猛蹬几下车，将茶馆甩在后边。这样自欺欺人地又骑了几十里路，我实在没有一点儿力气了。前面又一个茶馆！我终于忍无可忍，跳下车向茶馆走去。

一位中年汉子热情地向我打招呼：“喝茶呀，刚沏的。”汉子40来岁，穿着黑棉衣，戴着灰毡帽，一身庄户人家打扮，微笑的脸显得那么憨厚。茶馆用土坯垒起，墙用泥巴抹过，屋里一边是茶灶，灶上的大铁壶冒着热气；另一边是方桌，桌四周擺着长凳。我坐在凳上，未曾开口脸先红，低低地说：“大伯，我出门忘带钱了，能借碗水喝吗？以后一定还您。”“同志，你这不是见外了吗？听口音你是北京人，难得到我这儿一坐。茶尽管喝，别提钱不钱的！”汉子一边说着，一边提起大铁壶，给我冲了满满一壶茶。我咕嘟咕嘟地喝了两大碗，又吃了些饼，这才有了精神。我感到那是我有生以来喝过的最香的一次茶了。我谢过汉子，记好茶馆的位置，就蹬车赶路了。

回京后，我几乎每天都与妻念叨此事，脑海中经常闪现出中年汉子那憨厚的面孔。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一壶茶虽值不了几个钱，可那是怎样的一壶茶呀，没它救急，我就糟了！中年汉子是我的恩人，我一定报答他。

第二年春节，我骑车回家，特意买了些北京特产带给中年汉子。可万没想到，中年汉子的茶馆关张了。茶馆门窗已拆掉，土墙四壁朝天。我怅然站在那里，心里很不是滋味。

又一个春节，我路过那个地方，看到的仍是残墙断壁，一片废墟。后来母亲去世了，老家没了牵挂，我便不回老家过年了，就再没机会路过那个茶馆。一晃半个世纪过去了，不知当年那位汉子健在否，祝他健康长寿。

看来，我这辈子也还不上他的情了，但我为他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