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诗人加玛丽汗·哈拉巴特尔对唱中的辩驳技巧浅析

摘 要：本文对我国著名阿肯加玛丽汗·哈拉巴特尔在对唱中所使用的辩驳技巧进行分析，阐释弱点式辩驳、肯定式辩驳、知识式辩驳等技巧，及其在阿依特斯艺术中的地位和作用。

关键词：加玛丽汗·哈拉巴特尔对唱;辩驳技巧;分析

阿依特斯这个词有争辩、争论之意，阿肯阿依特斯（诗歌对唱）是哈萨克族传统民间艺术的一种表现形式，是一群人或两人之间的对唱。在对唱的过程中，阿肯（诗人）要认真听对手的辩驳，从中发现其薄弱之处，再将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极致，将对方打败。在这个过程中，阿肯会组织语言进行反驳，并在阿依特斯的每一个节点上另辟蹊径，这就能成功渲染阿依特斯的氛围，吸引更多的观众和听众，并使他们舒心愉悦。

无论哪一位阿肯，在其对唱过程中，都不会拘泥于固定的辩驳技巧。所以本文不仅是对阿肯阿依特斯语言艺术的研究，也是对阿肯个人对唱技巧的研究，其中辩驳技巧就是一项重要的研究内容。带着这个目的，本文对我国著名阿依特斯阿肯加玛丽汗·哈拉巴特尔在对唱中[1]所使用的辩驳技巧进行了分析。

此术语在逻辑学中叫反驳，逻辑反驳是指反驳者通过一定的逻辑形式，组织某个或某些已知为真的命题，来确定某待证命题不成立或为假的过程。虽然阿依特斯中的辩驳同司法领域或民事纠纷中的反驳在性质方面有所区别，但从它的方式来看，是属于反驳的。反驳是一种特殊的论证方式，是用自己的论证去推翻别人的论证，来证明自己论证的准确性。反驳由反驳的论题、反驳时所用的论据、反驳时所用的论证方式组成。通常，反驳方法有直接反驳、间接反驳两种。直接反駁，是直接用论据确定被反驳论题的虚假性，我们在阿肯的对唱中就能看到这点。例如，对手阿肯：

sond?qtan men saram?n， te? keletin—

adam ?oq dep sap ?yr me qj??l?qt?.（murat?an）

不要以为你与阿肯萨拉实力相当，没人愿意为争赢而无理取闹。（木拉提江）

加玛丽汗阿肯辩驳道：

maqtan?p k?rgemin ?oq saram?n dep，

?urt syjse kim quwanbas qara??m dep.（murat?anmen ajt?s?）

我从未因与萨拉实力相当而骄傲，若群众喜爱这样称呼谁会不开心呢。（同木拉提江的对歌）

在上述内容中，辩驳论题为加玛丽汗因自己与阿肯萨拉实力相当而骄傲;辩驳论证为从未因自己与阿肯萨拉实力相当而骄傲过，若群众喜爱这样称呼谁会不开心呢;辩驳手段为从普遍性到特殊性的思维论证（演绎推理），也就是群众（普遍概念）这么称呼，而我（特殊概念）也是此群众里的一员。

而间接反驳是通过论证另一个与被反驳的论题相关的命题的真实性，从而确定被反驳命题的虚假性。例如，对手阿肯：

senbejtu??n s?zderdi nege ajtas??，????p pa edi? aspan?a bultt? minip.（?uma?）

你为何要说别人不相信的话，难道要驾筋斗云上西天？（居马西）

加玛丽汗阿肯辩驳道：

qjal?men aspan?a ????p qazaq，?azba d? ma ertede-aq 《a?a? att?》.（?uma?pen ajt?s?）

哈萨克靠想象力就能上天，《木马》里不早就提到了吗？（同居马西的对歌）

在上述内容中，辩驳论题为你为何要说别人不相信的话？辩驳论证为哈萨克族靠想象力就能上天，《木马》里不早就提到了吗，即通过论证哈萨克民间故事《木马》的真实性，从而确定对手阿肯观点的不成立。辩驳手段为演绎推理（因为我是这个族的一员）。

就像著名文学理论家阿合买提·巴依吐尔逊诺夫先生说的：“就好像在摔跤这项运动中，选手的力量再强大，也需要技巧和手段来帮助他赢得比赛。同样，在对唱中阿肯也需要手段来辩驳对方阿肯的论点，[2]虽然每一位阿肯在阿依特斯中都会使用像辩驳这样的手段，但是他们的技巧不尽相同。加玛丽汗·哈拉巴特尔每回使用的辩驳技巧会随对歌者和场合的变化而变化，这一点我们通过对歌者曾给予她的评价中可以发现。

别尔迪汗阿肯曾这样唱道：

s?zdi s?zben bilesi? ??iriwdi，

?aratam ?oj ?amalqan os?n??d?.（?amalqanmen ajt?s?）

你懂得怎样组织语言去辩倒别人，加玛丽汗，我喜欢你的此种对歌风格。（同加玛丽汗的对歌）

o? ?a???nan ?almaq bop o?tajlansam，

soldan qa??p ketesi? syrindirip.（?amalqanmen ajt?s?）

我若想要从你右边绊倒你，你便会从我左边将我绊倒。（同加玛丽汗的对歌）

?disi men ?igeri qatar bitken，

qara s?zdi? dejdi eken ar?stan?.（?amalqanmen ajt?s?）

你同时拥有才气和志气两者，是妙语连珠的大师。（同加玛丽汗的对歌）

库尔曼别克阿肯曾这样唱到：

qjal?mmen aspandap ?yrsemda??，

ekpetimnen tysirdi? talaj meni.（?amalqanmen ajt?s?）

尽管我怀揣着梦想远飞，你却数次让我狠狠摔落。（同加玛丽汗的对歌）

?r ?ol? ajt?sqanda senimenen，

qajtam?n ?lmesem de ?aralan?p.（?amalqanmen ajt?s?）

每次与你对歌，即使没死也会遍体鳞伤的回去。（同加玛丽汗的对歌）

saj?sta sab?n?a san qub?lat?n，

minezi?e qa?annan qan?qp?n men.（?amalqanmen ajt?s?）

交锋时往往千变万化，但我对你的此种性格了如指掌。（同加玛丽汗的对歌）

通过以上评价我们可以确定，加玛丽汗阿肯拥有自己独特的辩驳技巧。收集整理她的辩驳技巧后，得出以下内容。

1 弱点式辩驳

关于此种辩驳技巧，加玛丽汗阿肯自己曾经在对唱中这样说过：

bul??majt?n ?eri?nen ustap al?p，

ustaran?? ?yzine ilindirgem.（qurmanbekpen ajt?s?）

我将抓住你弊病，将其挂在剃刀上。（同库尔曼别克的对歌）

at?s ?erdi a?d??an a???lardaj，

oq atpaw?? em ald?md? ?ar??lamaj.（qurmanbekpen ajt?s?）

要像猎人一样提前观察射击方位，如果不确定便不去射击。（同库尔曼别克的对歌）

库尔曼别克阿肯曾肯定过她的这种技巧：

talmaw ?erdi ta?dap ap tap beresi?.（?amalqanmen ajt?s?）

你要准确掌握其致命之处。（同加玛丽汗的对歌）

总而言之，加玛丽汗阿肯在对歌的过程中能够快速又精准地找到对歌者的弱点，并进行辩驳。比如：

对手阿肯：

kim edi? ?z boj??d? zor sana?an，?le?men qa??p alam sajtan??d?.（?dilqan）

你以为自己是谁如此狂妄，让我用诗歌赶走你身上的魔怔。（阿德力汗）

加玛丽汗阿肯辩驳道：

aw?z??a ? degende sajtan tysti，tizesi ne??p batqan albast?n??.

albast? ur?a???a tyk etpejdi，erkekti jektese ??nd? q?lar.（?dilqanmen ajt?s?）

你总把魔鬼挂在嘴边，也许魔鬼曾折磨过你。

魔鬼不会触犯女人，但会使男人变得疯魔。（同阿德力汗的对歌）

上述例句中，加玛丽汗阿肯之所以这样辩驳，是因为她提前了解过对手阿肯曾有过精神疾病的事实，因此她快速找到并掌握了对手的弱点。对阿依特斯艺术规则极为了解的加玛丽汗阿肯常能洞察对手的弱点，并在必要时抓住这个弱点狠狠地反击。加玛丽汗阿肯对歌时总注意辩驳的论点要准确，道理要有趣，而且就像作家艾肯木·塔拉则所说的“我总是自己去寻找难点”[3]那样，加玛丽汗阿肯也希望对歌者能对自己进行彻底的反击，让对歌的过程变得更精彩、更激烈，吸引观众和听众的关注。

我们能从加玛丽汗阿肯的对歌时的辩驳手段中得知：第一，对歌的阿肯需要具备使对手的思维稍纵即逝的能力以及如同雄鹰一般敏锐的洞察力，并要善于发现对手变幻莫测的想法;第二，正如著名诗人哈比提·木斯列夫所说的那样，“你若要成为阿肯，就要像匕首一般狠，像子弹一般快”[4]，言语要犀利、准确、有威力;第三，要斟酌分析对手的每一句话，利用简短有力且具有分量的诗歌进行快速辩驳;第四，如加玛丽汗阿肯自己曾说的那样，“bola bermes ?le?im bir sar?nd?，bultartpasp?n kyj kelse bulta???d?”（berdiqanmen ajt?s?）（我的詩歌不能过于单调，也不会让你逃出我的掌心）（同别尔德汗的对歌），辩驳手段不能拘泥于一种形式，要尽可能地使其更丰富。

2 肯定式辩驳

在阿肯阿依特斯的对歌中，先承认自身缺点，紧接着揭发对手更加糟糕的情况。例如：

对手阿肯：

?jeli ul tapqanda kelmej ?atqan，nedegen kyjewi?ni? d?ti berik.

a??armaj ald?-art??d? ?as kyni?de，os??an tjgensi? be baj taba almaj.（s?jdin）

妻子生了男孩，丈夫都狠心不来看望。

你年轻时真是眼瞎嫁给了这种人。（萨依登）

加玛丽汗阿肯辩驳道：

sol kynde sen de qan?a o??p edi?，?urtena k??ken eldi? qon?p edi?.

?ur?nd? ?urtta qal?an qol??a al?p，tapqandaj k?kten alt?n bol?p edi?.（s?jdinmen ajt?se）

那时你也好不到哪去，住别人留下的旧居。

捡别人剩下的东西用，就像天上掉金子一样。（同萨依登的对歌）

从上述内容我们可以看到，加玛丽汗阿肯先承认了自己的处境，并对出了这句话“那时你也好不到哪去，住别人留下的旧居。捡别人剩下的东西用，就像天上掉金子一样。”她想通过这句话提醒对手阿肯，他娶了一个有婚史的女人，借此将对方的情况描述得更加糟糕。

从上述例句我们可以看出，加玛丽汗阿肯的辩驳内容具有艺术性和创造性，她拥有口才和智慧，尤其是她用妙语的辩驳手法来激发对手的辩驳之心，从而提升了阿依特斯艺术的吸引力。

辩驳的过程中，加玛丽汗阿肯有时达不到预期目的的情况，但这种时候她也不会松懈，不会给对手阿肯任何喘息的机会，会想方设法刺激对手，再将对方一举拿下。例如，有一次对手阿肯问“你知不知道新源县著名的北京马”时，加玛丽汗阿肯回答不上来，这时辩驳道：

?nge sap buqa-teke，qo?qar??d?，kem-ketik tol?qtad?? ?ospar??d?.

n?silin atal?qt?? asqaq ??rlap，tastad?? bir quwant?p dostar??d?.（?lq?d?r-?umabekpen ajt?s?）

不值一提的小事你都要拿来对歌，你的目的就是借此填补一些缺陷。

你用公马的特质来补充男人的优点，将这个作为笑料让你的朋友消遣。

加玛丽汗阿肯首先承认了自己没能找到正确的解答，但这也不是大问题，最大的问题在于“草也是诗，柴火也是诗”，这种无过滤的方式，对歌者利用不值一提的小事来编歌有一定的回击作用。

3 知识式辩驳驳

加玛丽汗阿肯为了让群众深入了解民间故事和风俗习惯，把民间故事、谚语、风俗习惯等方面的知识纳入了对唱之中。

第一，加玛丽汗阿肯不仅能即兴弹唱，她口才极佳，对谚语也十分了解，所以她除了能在编歌对歌的技巧方面取胜，也能在民间语言知识方面更胜一筹。例如：

对手阿肯：

《tan?mas ky? atas?n》degen bar ?oj，

ajt?sqan ?as nurjla ?amb?lmenen.（utnas?n）

有句话不是说“竞争时无友情”嘛，年轻的努丽拉就曾与江布尔对歌过。（乌提纳森）

加玛丽汗阿肯辩驳道：

siz ylken ?urt sjla?an el a?as?，men ?aj?n buqaran?? bir balas?.

《t??qan??l k?ri byrkit》degendejin，bajqasa? ?er men k?ktej eki aras?.（utnas?nmen ajt?s?）

您是民众尊重的领袖，我是平民人家的孩子。

就像“老鹰爱吃老鼠”那样，我和您是天壤之别。（同乌提纳森的对歌）

上述例子中加玛丽汗阿肯认为对手阿肯的话中存在逻辑性错误，混淆了概念，即努丽拉、江布尔等近代著名阿肯与目前的阿肯不是一码事，不能拿他们来比较面前的阿肯。加玛丽汗阿肯将对手阿肯比作民间谚语中的“无能的老鹰只好吃老鼠”，以此来刺激对手。

第二，加玛丽汗阿肯善于将生活中的细节加入对歌里。例如，对手阿肯：

?a??raqt?? k?zderi tyzw bolsa，?iberejin w?qt? men-aq ?an??p.（berdiqan）

若屋顶的的天窗摆正了，那我就来顶起撑杆。（别尔德汗）

加玛丽汗阿肯辩驳道：

bul s?zi?e ta??rqap a??ram?n，?li bar ma esi?nen ?a??lar??.

uw???ma talast?? attap bar?p，?igit bol?p k?termej ?a??ra??n.（berdiqanmen ajt?s?）

我对你的话感到惊讶，你的神志还清醒吗？

作为男人，只顾跟我争抢撑杆，却不去将天窗撑起来。（同别尔德汗的对歌）

从上述例句来看，阿肯们不仅对民间生活物品了如指掌，而且在进行辩驳时也会利用这些民间的生活物品。

第三，加玛丽汗阿肯熟知民间习俗中的各种礼节。例如，加玛丽汗阿肯：

antur?an kelini?e ?ygirdi?-aw，arqa?a saqal??a qaj?ra sap.（berdiqanmen ajt?s?）

你真是可恶，把胡子往身后一撂，就径直冲向了儿媳。（和别尔德汗的对歌）

?as kezi?de bile almaj ?aq?n ?yrip，eliwi?de ot?r ma aq?l kirip.

bes ??l ?atqan besigi? pajdal? bop，ana? baqqan ?ldjmen aq?n q?l?p……

lajlanbas bulaqtaj taza tur?an，qasjetti nedegen berekemiz.

keler urpaq barat?n ??r ba??na，munara bop tural?q，kel ekewmiz.（qurmanbekpen ajt?s?）

年轻的时候不敢接近，难道老了才有了这种想法了吗。

曾经睡了五年的摇篮还是有用，母亲的摇篮曲让你成为诗人……

像从未变浑浊的泉水，那是多么伟大我们的友谊。

子孙向往的诗苑，我俩来作指路灯塔。（同库尔曼别克的对歌）

在上述例句中，尤其是最后辩驳内容中提到的“keler urpaq barat?n ??r ba??na，munara bop tural?q，kel ekewmiz”（子孙向往的诗苑，我俩来作指路灯塔），这句不只是跟对手阿肯辩驳，也是对所有人不好的习惯进行批评和教育。并且，“arqa?a saqal??a qaj?ra sap;??r ba??na， munara bop tural?q”（把胡子往身后一撂;当诗苑的指路灯塔）这些语句，富有诗意，具有极其强烈的文学色彩，在该对歌中使用是很恰当的。可见，加玛丽汗阿肯必要时会批判一些不符合传统礼节风俗的行为。

此外，加玛丽汗阿肯自己曾提到另一种辩驳手段。她回忆说：“我们对歌了一个小时左右，都没有分出胜负。突然，我脑海里浮现出艾赛提阿肯和厄热斯江阿肯相互说谜语的场景，让我豁然开朗。于是我问了善辩家毛哈热的谜语《九个共同》，那时对歌者让我自己解谜，又用其中一些诗词来夸赞我。”[5]总之，解答谜语、提问也是加玛丽汗阿肯的辩驳手段之一。就像以上例句里展示的那样，加玛丽汗阿肯懂得在关键时刻给对手阿肯下圈套，会想尽办法将对手绕住。

3 结语

通过加玛丽汗阿肯的辩驳技巧，我们发现阿肯阿依特斯艺术的辩驳有以下几个主要特点：

第一，阿肯不会长篇大论，而是用思维进行辩驳;

第二，从辩驳技巧的角度来看，阿依特斯是言语和思维创作的产物;

第三，辩驳时强有力的说辞在激发双方灵感方面具有一定作用。

加玛丽汗阿肯的阿依特斯这么具有吸引力的另一个原因，笔者认为在于她的反驳技巧。我们知道辩驳技巧没有固定的形式，加玛丽汗阿肯的辩驳技巧也没有固定的形式去限制。所以研究加玛丽汗阿肯的辩驳技巧需要更多的文章支撑。

参考文献：

[1] 阿依特斯作品精选编委会.阿依特斯作品精选（1-30册）[M].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总社，2014.

[2] 阿合买提·巴依吐尔逊诺夫.文学理论[M].阿拉木图：古籍出版社，2003：105.

[3] 艾肯木·塔拉则，等.艺术之秘[M].阿拉木图：sanat出版社，2000：8.

[4] 哈萨克斯坦国立阿里法拉比大学.哈比提·木斯列夫的艺术世界[M].阿拉木图：哈萨克大学出版社，2002：194.

[5] 阿依特斯作品精选编委会.关于哈萨克阿依特斯技艺的深思[M].新疆人民出版社，2014：305.

作者簡介：帕提曼·比都拉（1970—），女，博士，新疆大学中国语言学院教授，研究方向：哈萨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