柬埔寨：贫穷超出你的想象力

刘鹏

我从柬埔寨的金边坐长途汽车去暹粒，沿途很长一段路都是坑坑洼洼，颠簸得相当厉害。汽车最终把我们拉到暹粒郊区一处相当偏僻的地方，司机说到站了。我们一帮人下车后，发现是一空空如也的停车场，四周也荒凉得很，大家谁也不认识路。要想到暹粒市区，只能与停车场里的tuktuk（一种机动三轮车）司机谈价钱，让他们载着去。

停车场里的tuktuk司机是一个队伍，看到来活儿了，就由领头的分配，当然没有讲价的余地。好在这些司机知道我们来暹粒旅游，能待好几天，他们想好好建立关系，把这几天的活儿都承包了，所以从长途汽车站到旅店这段路他们要的价并不高。

排到我时，是一位面目和善，头发有些花白的大叔，他叫恩。

以后的几天里，恩先生带我转了吴哥窟的许多地方。我说对柬埔寨北部赤柬的最后营地安隆汶感兴趣，恩先生就借了辆汽车，抽出一天时间带着我沿柬埔寨、泰国边境转了一圈。

一人赚钱5人花

恩先生来自柬埔寨北部一个非常原始的村落。多年前，父亲带着全家来到暹粒，开三轮车拉客为生。5年前，父亲因车祸去世，恩先生擦掉眼泪，子承父业继续开三轮车。他在暹粒郊区租了两间房，每月租金50美金。

有天晚上，闲着无事，我问恩先生能不能去他家里看看。他迟疑半晌答应了。

恩先生的家在一个到处都是违章建筑的棚户区内。她的妻子听说我要来，早早抱着最小的孩子出来迎接。我连忙从书包里拿出一盒巧克力给孩子，孩子挣脱了母亲的怀抱，拿着巧克力飞奔回房内。

这是一栋木质的里外套间。外屋的床上坐着恩先生的母亲，老人家的腿坏了，不能下床，看到我双手合十充满笑意。床下还有两个孩子，正在大盆里洗澡，他们相互打闹，弄得肥皂泡沫到处都是。恩先生一把抱住他的大儿子，满脸的幸福。看见儿子，他这一天的劳累就减轻了许多。尽管这个家庭在贫困中挣扎着，但他们却少有抱怨，彼此常常报以微笑。

恩先生的大女儿已经到了上学的年龄。柬埔寨的公立学校非常差，老师的待遇低，很多老师只上半天课，另外的时间出去打工赚外快。听恩先生说，在暹粒开tuktuk的司机，有不少是学校的老师。公立学校无法保证上学质量，恩先生只能找了家相对便宜的私立学校，一年需要花费400美金。恩先生每个月的收入在300美金左右。妻子要照顾3个孩子和老母亲，没法出门工作，一家子吃穿住用全靠恩先生，日子过得紧巴巴的。等另外两个孩子也到了上学的年龄，这日子就更难过了。

恩先生的家庭，是柬埔寨众多普通老百姓家庭的一个缩影。柬埔寨的农村一直未摆脱赤贫状态，要追求更好的生活只能去大城市。暹粒是外国人来得最多的旅游城市，有很多的工作机会，所以大家都会跑到这里来讨生活。

这边别墅那边草屋

我在暹粒和金边预定的旅店，价格都不菲。抵达之后，发现旅店所在的街区是妥妥的富人区，周围都是深宅大院式的别墅，内部有游泳池，草坪修剪得很整齐，铁质大门是电动的，门外有门卫站岗，门里有仆人服侍。在暹粒和金边，有很高档的进口商品超市，可以说只要有钱，啥都能买到。但平民超市却难见踪影，想买当地生产的日用品、零食就成了难事。柬埔寨没有成熟的轻工业体系，很多商品本地并不生产，只能依靠进口。这就导致老百姓的工资很低，超市的商品价格却比发达国家还要高，因为是进口货。普通老百姓去超市購物还真是个奢侈的事呢！

这边是非常奢华的富人区和进口超市，出城不远，那边就是残破的贫民窟。

那天，我坐恩先生的车，从暹粒去安隆汶，沿着公路，看到好多用木棍、茅草搭建的棚子。柬埔寨属于热带地区，雨量充沛，温度很高。这些草棚子是用4根木棍支起来的，棚子的底部要高于地面，以防下大雨时水淹进去。

我十分好奇那里的人是怎么生活的，就下车去看。很多茅草屋连门都没有，一家子大人、小孩坐在里面。他们多数蓬头垢面，看到我后和善地笑笑。这里垃圾遍地，污水横流，可能是天气太热，没啥人在外面，都在茅草屋里或躺或坐。

从安隆汶到赤柬最后的营地，所经过的土路差到汽车都不能行使，我和恩先生是一路步行去的。所经过的村庄都是类似的茅草屋，很少有砖制的房屋。村庄的旁边动不动就立块石碑，上面画有骷髅头的标志，原来这边有很多地雷没有排干净。村庄里有很多儿童在嬉闹，无大人陪伴，不知道这些孩子知不知道雷区的危险性。

卖明信片的小女孩

恩先生说，柬埔寨的公立学校非常差。老师的那点工资连自己的孩子都养不活，他们需要拿出时间来打零工添补家用，又怎么可能尽心尽力教育学校里的孩子？所以，柬埔寨但凡有点儿钱的家庭，都会把孩子送到私立学校读书，没有钱的才去公立学校。

公立学校过于松散，孩子不去上学也没人管。不少家庭经济困难，孩子很早就出来打工，政府似乎也不管这事。金边皇宫边的广场上，有很多兜售鸽子食的小孩，10岁左右，还染了头发。金边很多洗车行里的洗车工，都是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我在那里的一家餐厅吃饭时，就有穿梭在客人中卖香烟的小女孩，不少客人这儿掐一下，那儿摸一下，小姑娘只能强颜欢笑，她生怕惹怒顾客，店家就不让她卖烟了。我曾在吴哥窟一个相当偏僻的寺庙内，遇到一个小女孩，10岁的样子，做了头发拉直，穿着一个灰色的裙子，卖明信片。我很惊讶她的父母怎么能放心让孩子在这里卖东西的？

如何保证让孩子都能上得起学是政府必须要做的事，教育公平也是被大多数国家认可的观点，在柬埔寨竟然看不到。何为教育公平，说白了就是要尽量排除私人资本对孩子教育的影响，否则在初始教育阶段，富人就已经比穷人有优势了，这样穷人的后代将来就很难有竞争力。在德国、法国这些国家，政府在公立学校投入大量资金，严格限制私立学校，限制私立的辅导班，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都享受相同的免费教育。

显然，柬埔寨政府本身缺少财政收入，也就无力给公立教育以大量的财政支持。我在行文中屡次提到美元，可能有读者朋友觉得奇怪，难道这个国家没有自己的货币吗？这个国家的交易行为，几乎都用美元结算。“铸币税”是一个国家的重要收益，外币在一个国家大行其道畅通无阻，国家必然损失货币发行收入。在柬埔寨，即便是一个极其边远的村落，比如在安隆汶的农村，用美元购物也完全没问题，相反的是，柬埔寨货币倒成了辅币，找零时才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