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歌（组诗）

武德忠

去吧！去老家看看

去吧！去老家看看。

老屋的角落里肯定

早已落满了寂寞。

当你走近，也很难再把它们惊醒。

那些蛛网、飞丝网住的阳光，

肯定早已褪色。

去吧！去老家看看。

昨夜又下了一场雨，

那些破败的墙壁，

是否因为季节的变化

又增添了皱纹？

还有那些去年的漏洞，

是否因为孤独、疼痛和恐慌

又喊开了口。

去吧！去老家看看。

今天刚好休息，

顺便去看看老家的亲戚，

是否因为疏远而淡忘了彼此的容颜，

并清理清理房前屋后的杂草，

理一理荒芜已久的心绪。

去吧！去老家看看吧！

今天时机正好。

不会去太久，

很快就会回来。

装满列车的峡谷

从面甸到鸡街，

春天的峡谷装满了无数列车：

第一列从鸡街方向来 爬坡

冒烟 喘气，

司炉不停地挥铲 火越来越旺；

第二列不再喘气 司炉休息了，

内燃机车吐着淡淡的烟，

驾驶员时而盯着铁轨

时而抬头看看悬崖和天空，

时而听听奔流的泸江河水向东流去；

第三列一直在传说中行驶，

不知哪年哪月

一块滚落的巨石击中了车厢，

列车坠落到谷底。所幸无人伤亡。

后来有很多列车在峡谷里穿行，

那时我正值少年，

要么开往鸡街方向

要么从鸡街方向来，

但我的目标大都是个旧，

因为那里住着我的亲戚。

去的火车欢快 憧憬

回来的火车留恋 有淡淡的失落，

我可能坐在列车的任何一节车厢

也可能站在列车门前的窗下，

数着泸江河的波涛 或者盯着

悬崖上的石块有没有落下来。

多少年后

火车停运了 我还一次次来这里看

看峡谷的风和光。

我仿佛看到春天的峡谷充满了列车和

多少个年少的我，

我和火车都在峡谷里进进出出。

而这个春天 我和30名队员，

在峡谷里行走 个碧石铁路好静：

铁轨生锈了 河流清澈了。

一路上我们仿佛撞见很多列车，

但也分不清哪一列是哪一列，

也辨不清哪些旅客曾与我同行。

途经麻栗树车站 我们留了一张影，

就像列车在站上停息了一下

短暂但却永恒。

带着儿子去看海

我曾经见过大海，

所以我要带着儿子去看看

大海的辽阔无边；

我曾经来过数十里银滩，

所以我要带着儿子去看看

浪花的洁白 沙滩的柔软；

我曾经抵达一个小镇的涠州岛，

所以我要带着儿子去感受

轮船的摇晃 波涛的汹涌；

我曾经在火山喷发的地方

留下了身影，

所以我要带着儿子在火山口留下

他的印迹。

我还要告诉他

现实往往源自一场

过去的变故。

我曾经为了看海，

历经数千里的路程，

遇见成千上万的人，

所以我也要带着儿子

历经数千里的路程，

相遇成千上萬的人。

我作为一个儿子的父亲

我要把我所知道的大海和世界

告诉他。

忘了吧 那故乡

忘了吧！那故乡

现在不是一个乡愁的时代。

纵然那里的山河流进了你的血液，

那里的土地已种下你刻苦铭心的记忆。

安心做一个世俗的城里人吧。

我要站在城里对着恋乡的灵魂说：

回来吧！年少时离开的那一刹那

就注定那里不再是你的家。

回来吧！那片土地已无法承载你

乡愁的感伤；

你童年的城堡已支离破碎；

你上学时数着节奏的石板已

破败不堪。

回来吧！你游泳的池塘春草已经枯萎；

你嬉戏的鱼虾早已销声匿迹；

你浣衣的小河已流干了眼泪。

回来吧！做一个文明的城里人，

你不用再光着脚丫漫山遍野地赶牛；

也不用担着篮子在田野里到处找寻

喂猪的野草；

更不用愁眉苦脸地担着家畜的粪便

往村子外挑。

回来吧！做一个体面的城里人，

你不用在浓密的树丛里找寻

那几朵沧桑的蘑菇；

也不用做贼般去采摘张家的桃李

王家的梨。

回来吧！做一个尊严的城里人，

你不用在集市上卑微地叫卖

那几棵可怜的白菜。

也不必用羡慕的眼神盯着城里的霓虹

发呆。

回来吧！做一个休闲的城里人。

你可以西装革履逛逛宽阔的大街；

可以用陌生的普通话向路过的陌生人

问好；

可以到东门城楼下遛遛毛光水滑的小鸟；

广慈湖畔打发打发西下的时光。

回来吧！那恋家的灵魂，

纵然没有村庄上鸡鸣狗吠的催眠；

没有田野里青蛙的劝慰；

没有黑夜里星星点点的问候；

梦境里依旧会有你宁静的

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