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家里的墙上总是挂着一本日历。
说起日历,在我们当地有一种不成文的习惯,旧时过年走亲访友总是要带上一本日历作为礼物,收到的日历越多,当年的福气也会越多。收到多的人家呢,也会慷慨地给没有日历的邻舍送去一本。因此,那时候,几乎家家户户的墙上都挂着一本日历。
在我看来,日历与年,两者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一本日历的开始与结束也是一年的开启和落幕,新与旧的交替、薄与厚的更迭、展望与遗忘的对接,就在那一块不大不小的厚纸板上岁岁轮回,年年相接。
不知为何,我常常觉得,第一个发明日历的人,一定是一个极富有生活情趣的人,像李渔,像沈复。把看不见的时间预先装订在看得见的纸板上,随着那纸页的翻动掂量着岁月的厚重,感受着时间的流逝。日子似乎更加精致、具体,甚至时间也有了形状,可以把握在手中好好把玩一番了。
然而,在我的小手中日子是无法被把玩的,我那双不安分的小手总是急着把日历撕薄,这样时间就能很快地流动,渴望的新年才会到来,远方的人会不约而同地回家,久违的雪花也许就会翩然而至。
当然,撕完一本日历总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当365个日子从指缝间一张张溜走,一年的时光也将沉沉谢幕,新日历将补上那旧的位置。日历由可以折叠的两部分组成:上面是背景,大红色的喜庆底子,两尾金色的锦鲤间簇拥出一个龙飞凤舞的“福”字,四周鲜花着锦,熠熠生辉;下面是日历纸,由一个铁夹子牢牢地衔住,铁夹子上也着上暗红色的漆。第一张日历纸总是撕得格外小心。掀起日历纸的一角,沿着铁夹子迅速撕去,声音清脆响亮,动作连贯,绝不拖泥带水,撕口才会均匀平整。妈妈说,过日子也是这样,动作爽利,生活才能理得服帖。
我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撕日历不仅仅是一个动作,更是一种对生活的仪式。
慢慢地,慢慢地,在年与年的交替中,我渐渐长大,这种仪式却不知从何时起淡出了生活。先是不再热衷于撕日历,而后是手机的到来彻底取代了纸历。日子仍是一个不差,只是这速度越来越快,那不断跳动的数字早已不是撕日历的手所能跟得上的了。也许那越来越淡的年味,那越来越快的生活,消失的纸历正是其中的一个缩影。
假若那消失的日历纸可以重新找回,假若那尘封的记忆可以重新开启,我将把它们一张张叠好,一点点珍藏。当时过境迁,当我又一次去触摸那褪了色的厚纸板,我想那就是触摸到了时间的形状。
(指导教师 王丽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