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政府政策与美国经济适应性分析与启示

2018-07-18 17:52王一楠
智富时代 2018年5期
关键词:特朗普政策经济

王一楠

2017年1月21日,美国新任总统特朗普宣誓就职,美国从此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时代。特朗普上任后的政策往往出乎公众的预料,这和他的经历是密不可分的。特朗普是一个性格十分鲜明的总统,1968年从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毕业后,进入其父的房地产公司工作,并在1971年开始掌管公司运营,正式进军商界。在随后几十年间,特朗普开始建立自己的房地产王国,人称“地产之王”。不同于美国历届总统往往出身于律师或者军人,特朗普从骨子里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商人。“低成本、高收益”的商人本性也贯穿于他的执政理念及国内外政策之中。

一、特朗普上任前美国的社会状况

特朗普在主流民调长期落后,且美国精英阶层普遍对其持有怀疑态度的情况下,在选举日当天实现大逆转,一举登上美国总统的宝座,演出了戏剧性的一幕。这也被称为2016年世界政坛最大的“黑天鹅”事件。但是特朗普的成功当选却有其客观必然性。他在竞选中主张的政策理念正是现今美国社会发展的问题所在。

首先,奥巴马政府执行了三轮量化宽松政策,加速了经济全球化步伐,提出了以扶持清洁能源等新兴产业,把美国从经济危机的泥潭中拯救出来,美国也领先于其他主要经济体,走上了缓步复苏的道路。但在他的任期内却没有使美国经济再度繁荣起来。近十年美国经济一直保持2%左右的增长水平,远远低于战后的平均增长率。

其次,美国长期以来存在严重的过度消费问题,严重超支和超前消费是2008年金融危机的重要原因之一。这个问题在奥巴马政府的任期里也没有有效解决。

并且,奥巴马政府的全民医保政策和税收体系并没有改善美国的贫富差距问题,反而使矛盾更加激化。美国社会阶层从以中产阶级为主流,富人和穷人分布两端的橄榄型结构,逐步转变为由差距悬殊的低收入阶层和精英阶层组成的蜂腰型结构。中低收入群体薪资没有增长,社会财富分配不均使得随之而来的社会问题逐渐显现。沸沸扬扬的“占领华尔街”运动就是这一问题的集中表现。也正是美国的中低收入群体主导了这次总统大选的“黑天鹅”事件。使“变革者”特朗普成为了最后的赢家。

二、特朗普政策对美国经济的适应性分析

特朗普上任后的政策可分为国内政策和对外政策两类。在国内政策方面,以减税,放开监管为途径,以刺激私人部门投资为核心,以提高美国经济增长水平为最终目的。在其对外政策方面,以“美国第一”为口号,以贸易保护主义为核心,最终服务于其国内政策。

(一)特朗普国内政策分析

长期以来,美国社会处在严重的过度消费状态中。极低的储蓄率,高额的“双逆差”推升了美国国内的资产价格,最终导致了金融危机的产生。尽管奥巴马政府史无前例的三轮非常规量化宽松政策把美国经济从崩溃的边缘解救出来,但是过度超前消费依然是制约美国经济增长的主要障碍。并且,相对于美国金融业的高速发展,美国制造业外迁现象却十分严重,美国制造业已经出现了趋势性的萎缩。制造业产值占GDP比重不断下滑,产业空心化问题日益严峻。因此,为了实现可持续发展,美国经济急需向“生产与消费均衡型”转变。

特朗普的联邦税制改革正好切中了这一问题的命脉。2017年12月22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在白宫签署法案。30年以来最大的减税方案正式通过。特朗普减税的核心内容为以下几点:

首先,将企业税税率从之前的35%大幅降低到21%。达到了发达国家的平均水平,大大改善了美国国内的投资环境。税率的大幅降低将会释放美国私人投资的巨大动能,提高美国本土产品在国内以及国际市场的竞争力。减税会大幅增厚企业利润,对其再投资活动形成正向反馈效应。

其次,据美国国会测算,美国企业留存在海外的未应税利润高达2.6万亿美元。由于“递延税制”的存在,美国企业不愿意把这部分利润汇回美国本土,而选择继续在海外进行投资、运作。这种现象使美国政府丧失了对这部分巨额资金的税收收入。税改后,通过对海外留存利润征收较低税率,叠加美国国内投资环境的改善,将大力促进海外资本回流美国,进一步刺激美国国内投资并且提高美国政府的财政收入。

在个人所得税方面,特朗普的税改主张对中产阶级减负,尽管有舆论表示,美国税改将会更多的惠及富人阶层。但是根据"涓滴效应",大企业家代表的美国富人阶层在享受到税改红利后将会继续加大国内投资力度,对整个美国经济增长会有强烈的促进作用,增加就业机会,提高工人收入水平。因此,普通大众一样能享受税改的红利。

在减税方案提出后,很多主流经济学家纷纷质疑美国财政问题与减税之间的矛盾。众所周知,美国联邦政府负债高达20万亿美元,占GDP比重接近80%。税改方案最终出台前一拖再拖也主要因为这一问题的掣肘。但是根据供给学派的“拉弗曲线”效应,税率增加到一定程度会影响企业活动,财政收入不升反降;而税率降低则有可能刺激企业扩大再生产,提升投资水平,吸引全球实业资本流入,从而扩大税基,提高政府财政收入。里根经济学就诠释了这一理论的可行性。在1980年至1988年间,里根政府将最高个人税率从70%下降到28%。与此同时,1981年至1989年间,联邦政府总收入却从5990亿美元增加到9901亿美元。

并且,奥巴马的全民强制医保法案长期不受民调支持,特朗普政府也一直试图废除奥巴马的医保政策以图降低政府投入,使政府资金使用更加高效。如果奥巴马医保最终废除,美国财政问题将有可能得到进一步改观。

特朗普的另一个重要的国内政策是通过加强基础设施建设为企业创造更多的投资机会。作为全世界最发达的经济体,美国在基础设施建设方面已经远远落在了资本主义各强国,甚至新兴经济体的后面。一些简单的数字可以窥透出情况的糟糕:在美国,有四分之一的桥梁使用超过了50年以上,美国大坝的平均年龄在52年,全世界排名前25的机场中,没有一家是在美国。根据美国交通部消息,美国超过三分之二的道路急需维修或者翻新。美国基础设施投资严重不足已经制约了其经济发展和就业增长。但是,在奥巴马执政期间,美国着力于爬出经济危机的泥潭,对基础设施建设方面可以说是无暇顾及。这给了特朗普政府很好的施政空間。

2018年2月12日,特朗普政府发布了美国未来10年的基础设施建设方案。涉及美国道路、桥梁、航道、码头、机场等设施的重建工作。该方案的总花费超过1.5万亿美元,其中联邦政府出资为2000亿美元,其余部分将主要依靠地方政府和私营部门。不同于以往的基础设施建设方案,作为特朗普新政的核心之一,政府在基建新政中更多的扮演了“融资方”的角色。通过较少的政府支出撬动巨额的私人部门投资。

一旦该政策得以施行,将会有力促进美国私人部门投资水平的增长,并且通过与减税政策的配合,大力吸引国际资本流入,大量增加美国本土就业岗位,提升国民收入水平,为经济发展提供良好的硬件设施,使生产要素更便捷更安全的流动,对美国经济的中长期增长作用明显。

为了释放美国经济增长的动能,松绑严格的金融监管。特朗普提出废除《多德-弗兰克法》,或者修改其中部分条款。该法案扩大了监管机构的权利,限制了金融机构的投机性交易,全面保护消费者的权益。但是该法案也加大了金融机构的交易成本,并且让美国企业在国际竞争中处于劣势。如果该项法案最终废除,将会使美国企业投资环境更加宽松,企业融资难问题将会得到改善。因此,仅从促进现阶段美国经济增长的角度来看,这无疑又是一大利好政策。

(二)特朗普对外政策分析

根据美国统计局公布的数据显示,长期以来,美国存在巨额的贸易赤字。上一次的贸易顺差还要追溯到1976年。尽管全球化的步伐让处在全球产业链顶端的很多美国大企业获利颇丰。但是,大量的外包和进口造成了美国国内产业尤其是制造业“空心化”问题严重,贫富差距加大,美国的中产阶级以及广大普通民众成为了全球化的“牺牲品”。

因此,特朗普的对外政策十分清晰,即“反全球化”。反全球化并不是反对全球化为美国带来的利益,而是反对全球化下美国提供的义务。特朗普推崇以“美国第一”为宗旨的贸易保护政策,一切以经济利益为核心,不再为盟友无偿提供保护,不再为世界免费提供“公共产品”。非常明显的是,特朗普的对外政策是为其国内政策服务的,是以满足美国国内利益为第一考虑的。

目前看来,特朗普的“反全球化”可谓来势汹汹。自竞选以来,特朗普就多次提出修建美国墨西哥边境墙,并且极力改革美国的移民政策,保障美国人的就业岗位。上任初期他就迫不及待的签署总统令,退出了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该协定是美国主导的多边协议的代表作,覆盖近8亿人口和近40%的全球GDP。特朗普下手之快,态度之坚决出乎了大多数人的预料。该项协定的退出标志着美国已经转向了单边主义的道路上。

特朗普反全球化对外政策的第一把杀手锏就是其一直推崇的贸易保护主义。2017年8月19日,美国正式开启了对中国涉及技术转让、知识产权和创新领域的“301调查”。根据301条款规定,当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USTR)确认某贸易伙伴的某项政策违反贸易规定,或被美国单方认定为不公平、不公正或不合理时,美国贸易代表将首先寻求与外国政府协商,以寻求贸易补偿或消除贸易壁垒。如果协商无法解决问题,美国可以采取贸易救济措施,如征收额外的关税、费用和对进口的限制等等。

2018年3月22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在白宫签署针对中国的总统备忘录,宣布基于“301调查”结果,将对约600亿美元进口自中国的商品加征关税。其中包括先进信息技术,自动化机床和机器人技术,航空航天设备,新材料,生物制药等十大行业。通过对这份征税项目清单的解读,以及近期“中兴事件”的发酵,很多经济学家认为,美国加征关税的目标并非其相对于中国的贸易逆差大项,而是精确对准了《中国制造2025》,意图扼杀中国的产业升级。

这是否是特朗普政府的对华贸易战的真正意图所在?根据对特朗普执政理念的分析,我认为,这种说法至少是片面的,或者说不符合其真实目的的。不可否认,中国经济的体量之大,发展速度之快一直是以美国为首的资本主义强国的心头病。但是,根据特朗普从竞选到上任以来的各项政策来看,他的任何对外战略都是服务于加快美国经济发展速度这一目的的。这一策略体现在对中国的贸易战上就是请你“买美国货”。而他的征税清单为什么针对《中国制造2025》?而且,白宫高级贸易顾问纳瓦罗也表示“中国公开发布到2025年的计划,等于向其他国家宣布中国将主导未来所有新兴产业,会对美国的国家安全造成威胁”。矛头似乎全部指向中国制造。原因其实很简单,《中国制造2025》是10年内我国经济转型、产业升级政策的关键所在,也是中国经济从高速发展到高质量发展的命脉。因此,把矛头对准《中国制造2025》更有利于美国对华敲诈式的贸易谈判。而最终的目的无非是迫使中国更加开放市场,买更多的美国商品,减少美方的贸易逆差。这也完全符合特朗普的商人本性。据此判断,中美贸易战最终的结果很有可能是美国放开或部分放开对这一征税清单的限制,而换取对中国更多的商品或服务出口。但根据对特朗普施政方式的观察和分析,届时,即使美国和中国达成贸易战的和解,也仅仅是暂时的。追求利益最大化的商人本性和贸易差的长期存在将会给特朗普政府巨大的动力和空间对中美贸易施加压力。因此,美国对中国的贸易战大概率是反复的,甚至会变本加厉的推行。

特朗普政府对外政策的另一大特征是不再充当免费的世界警察和公共产品提供者。

国际公共产品是指那些具有很强国际性、外部性的资源、服务、政策体制等。具有非排他性和非竞争性的特点,是成本和获益超越单一国家边界、跨越不同世代、超越不同人群的共享产品。长期以来,美国是世界公共产品主要的提供者,对全球治理方面贡献颇大。并且,特朗普上任之前的历届美国政府不仅以各种形式对盟国作出安全承诺,还以经济制裁甚至军事行动对他国内政实施干预,乐此不疲地向专制国家推广民主,在国际社会长期扮演着世界警察的角色。

而特朗普上任还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美国先后退出了TPP,巴黎协定以及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频繁的“退群”行动让特朗普的政策目的显露无疑。既美国不再免费承担在全球气候治理、国际经贸等领域的责任,而需要分配到更多的权利。各发展中国家搭乘美国国际“便车”的日子已經基本结束了。

在外交政策方面,相对于希拉里强硬的对外扩张主张,特朗普更倾向于选择“战略收缩”。这个打引号的战略收缩并不一定是真正意义上的收缩,更可能是要求责任和利益的重新划分,而这个划分的依据就是“美国优先”。比如,他多次表示将从日本和韩国撤军,或者要求韩日两国承担更多的驻扎费用。免费的“世界警察”已经不符合现阶段美国的利益。

2018年5月10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宣布退出《伊核协议》。重启对伊朗的制裁,一时激起国际社会的强烈反响。甚至有军事专家猜测,美国很有可能像对待伊拉克、阿富汗等中东国家一样对伊朗实施军事打击。但是,根据特朗普的执政特点,这可能又是一部“先打后谈”的剧本。2015年《伊核协议》签署以来,欧洲各国大力发展与伊朗的商贸关系。包括空客公司,西门子公司,法国能源集团等国际大型企业都已经与伊朗达成了大额的交易订单。而特朗普上任后就多次表示《伊核协议》是美国签订的最差协议之一。美国的退出让各利益相关方非常紧张,特朗普正好可以利用该协议敲诈伊朗和协议各国一笔。因此,我认为美国退出《伊核协议》可能只是暂时的,对伊战争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最大的可能是经过各方的磋商后诞生一个对美国更有利的新《伊核协议》。

在特朗普政府反全球化的政策背景下,世界政治经济将会面临很多的不确定性。美国带头退出多个多边协定可能会使国际多边贸易体系面临崩溃;区域经济格局也将被改变;全球治理体系可能会由于公共产品的缺乏而出现混乱。这些负外部性对全球一体化的打击有可能是致命的,反全球化有可能会像病毒一样扩散开来。但不能否认的是,这一政策理念对美国国内经济发展的促进作用是毋庸置疑的。比如,仅从经济意义上来看,美国在《巴黎协议》里确实承担了远超于利益的责任。而退出这一协定将会松绑美国能源产业,对特朗普任期内美国就业及经济增长有明显的促进作用。

综上所述,特朗普的国内、国外经济政策可以概括为以下几点:通过贸易保护政策提升本土企业的竞争优势,改善境内投资环境,引领制造业回归;通过税制改革引进国际资本,加大美国国内基础设施建设和产能投资;创造宽松的金融监管环境,为企业融资投资松绑;采取实用主义的外交策略,为美国经济发展创造更好的內外部环境。这些政策确实地抓住了现阶段美国经济发展的核心问题。美国社会消费与投资不平衡的问题将会得到解决。而随着制造业岗位回归,美国国内经济将会再次快速增长,美国的中产阶级将会再次壮大起来,收入分配不均等社会问题也会被经济的繁荣所掩盖。

三、特朗普政策的启示:美元将何去何从?

前美国财政部长康纳利曾经说过一句名言“美元是我们的货币,却是你们的难题”。在全球大宗商品、国际贸易、资产交易等大多以美元计价的大形势下,美元流动性、美元指数对世界经济的变化与发展起到了任何其他货币所不能替代的作用,美国也正是借此主导世界经济与政治格局的变化与发展。

特朗普上任以来的政策表明,美国急需解决巨额的贸易逆差问题。而按照传统经济学的逻辑来看,短期内平衡贸易逆差最有效的手段就是弱化本币,也就是让美元贬值。2017年以来,美元指数从最高的104降至目前的92附近。很多经济学家认为,美元指数已经正式转入了弱势周期。这一切似乎都符合美国的经济政策。

但是经过更加深入的分析,我认为,首先,特朗普的经济政策是建立在强势美元的基础上的,这是吸引国际资本回流的一个必要条件。其次,特朗普放弃了自由贸易理念,利用美国的国家实力和市场地位让贸易顺差方单方面承担贸易平衡的责任,绕开了自由贸易背景下的汇率影响。最后,随着美国经济的复苏,美国就业的持续改善和美国通胀水平的触底回升,美联储加息渐渐驶入了快车道,叠加货币政策正常化趋势下资产负债表的缩减,美联储从量、价两方面持续收紧美元的流动性。这几种因素交织将会在今后的一段时间里出现以下的现象:美国经济复苏,美国通胀率持续走高,美联储加速收紧美元流动性,美元持续回流美国,美国国内经济继续走强,美元继续维持强势上涨周期这样一个正反馈效应。

届时,美国经济进入快速增长时期,以美元计价的大宗商品价格,以及美国以外地区的美元负债都面临着巨大压力。美国以外国家的经济将很难有起色,甚至要承受一段时间的低迷、萧条甚至衰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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