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 放[北岳文艺出版社,太原 030006]
提起书籍,谁也不陌生,对于很多人而言,生活中一直有书籍常伴。然而,随着数字阅读的兴起,纸质书籍已被频频挤压生存空间,君不见,地铁、公交车上,候车、候机室,候诊大厅等地方,“低头一族”比比皆是。妈妈们“别总看闲书”的叮咛衍变为“别总看手机”。那么,纸质书籍真的会和我们渐行渐远吗?
书籍的历史和文字语言、文学艺术,以及技术科学的发展有着紧密的联系。它最早可追溯到在石、木、陶器、青铜、骨等物什上的铭刻。早在三千多年前的殷商,人们就以龟甲和兽骨为记录材料,把占卜的内容刻在龟甲或兽骨上——这就是已知的我国最早的图书——甲骨的书。不仅如此,人们还在青铜器上加铸铭文以记铸造该器的缘由、所纪念或祭祀的人物等。甲骨书和青铜器铭文虽然满足了记载和流传的需求,但显然,可供记载材料的供给量显然不能满足需求。
我国最早的正式书籍,是约在公元前 8世纪前后出现的简牍。在纸发明以前,简牍是我国书籍的最主要形式。竹简虽然原材料多且廉价,制作方便,但这种笨重的书籍携带不便,而且每简容字有限,编连简牍所用的丝带、麻绳等易被磨断,给阅读带来困难。随着造纸术的不断改进与提高,造纸规模不断扩大,特别是由于社会经济文化的发展,纸书的数量与纸张的优越性被人们所充分认识。到两晋南北朝时,纸张已成为主要的书写材料。
从书籍的产生和发展过程我们了解到,书籍逐渐地发展到用轻便、历久,易于记载、复制文字的材料上。
现今,数字阅读的兴起,其实还是在沿着这条路径发展——书籍更轻便、保存更长久、复制更便捷、价格更低廉、获取更快捷。也就是说,数字阅读的兴起是一种发展的必然,数字阅读只是书籍漫长发展历史上的一个必经节点。且不去说简牍时代,只以宋代著名词人李清照为例来看一看轻便的重要性。在《金石录序》中,李清照写道:
至靖康丙午岁,侯守淄川,闻金寇犯京师,四顾茫然,盈箱溢箧,且恋恋,且怅怅,知其必不为己物矣。……既长物不能尽载,乃先去书之重大印本者,又去画之多幅者……凡屡减去,尚载书十五车。
金兵来犯,左减右减,逃难中的李清照仍需运书十五车。这在“数字阅读一代”看来,或是不可思议的——即便是一百五十辆车的书籍恐怕目下也装不满一部手机的存储器。
前数字阅读时代,书籍必须是先复制后发行,数字阅读的到来颠覆了整个程序——复制和发行同步了——读者看上了这本书,在他下载的过程中,复制和发行一起完成了。对于出版者而言,没有了仓储和运输,没有了大量的资金占用;对于消费者而言,价格更便宜,获取更便捷。这就是数字阅读势必大行其道的重要原因,它的发生、发展是必然的。那么,数字阅读是不是将完全取代纸质书籍呢?笔者以为,这就不是单单载体等物质因素所能主导的了。
书籍是人类进步和文明的重要标志之一。书是人类用来记录一切成就的主要工具,也是人类交融感情、取得知识、传承经验的重要媒介。书籍从它产生那天起,就是少数人的“专利”。比如商代武丁时期的一条卜辞上记载:
翌戊午,焚擒□戊午卜,□贞:我狩□,擒□之日狩。允擒虎一、鹿四十、狐百六十四、麑五十九。
这条卜辞的意思是:第二天戊午,能否焚树林擒获野兽。戊午这一天占卜,史官□问道:“商王在□这地方去打猎,能否擒获野兽。于是这一天就去打猎,结果擒获1头虎、40头鹿、164头狐、59头小鹿。”这是一篇有关田猎活动的文献,被记载人是商王。
由于劳动效率的低下,劳动力的短缺,劳动者不可能拥有更多的时间去学习、去阅读书籍,因而书籍一直掌握在少数统治阶级手中。在我国,直到士族制度、门阀制度逐渐被以个人文化水平考试为依据的科举制度所取代时,寒第下层才真正有了读书的机会。读书又使得寒第下层有了打破与高门大姓森严壁垒的机会。跨入20世纪,书籍已成为传播知识、科学技术和保存文化的主要工具之一,这是其他传播工具或手段所不能代替的。在深入阅读方面,书籍仍然具有极大优势。当然,数字阅读在阅读广度方面具有优势。数字阅读所借助的媒介不受时空限制,又具备强大的检索功能,但是数字阅读还有着另一面,篡改、抄袭的成本更低、断章取义更容易、著作权保护难以做到,等等。但无论是自然科学还是人文科学,都是不容篡改和歪曲的。比如,“适者生存”这一概念,在很多网页上,都标明语出达尔文《物种起源》。事实上,适者生存的概念是英国社会学家斯宾塞在《物种起源》出版后不久,根据达尔文的生存竞争的思想提出的,斯宾塞用此概念解释他的经济学思想。达尔文的原话是——自然选择。如果我们尽信网络,“适者生存”概念如何能解释活化石熊猫和蟑螂的存在呢?——一个濒临灭种,一个极度繁盛。可见,数字阅读的优势也是它的劣势——修改容易,以讹传讹也容易。不容篡改、经过专业人员层层把关、所传递信息准确无误的书籍在此显示了它的权威性和不可替代性。
目下我国纸质图书出版市场主要有三大类,即大众市场、专业市场和教育市场。
专业市场主要面向专业技术人才。在出版界,专业出版通常包括四大类:财经、法律、科技与医学。专业出版的市场需求最为稳定,少数种类图书增长迅速。
大众市场面向所有类型的读者,是指与大众的日常生活、休闲阅读,以及文化体验相关的出版,通常以人们的生活和娱乐来分类,常见的有小说、传记、少儿、艺术、旅游、保健、文化、科普、理财、自助、励志等类别。
教育出版主要面向学生。从统计数据来看,教育出版是我国图书出版业的主要支柱。据统计,2016年,我国教辅图书市场规模至少为 300 亿元左右。
而数字出版的现状是: 2016 年,数字出版实现营业收入较 2015 年增长 33.4%。互联网期刊与电子书增长 18.2%,远高于新闻出版业总体水平。
网络文学发展持续强劲。据《2016年数字阅读白皮书》显示,2016年数字阅读内容总量增长率达到88.2%。2016年,网络文学主流化进程加快,现实主义题材日益增多。《欢乐颂》《翻译官》等都是非常成功的现实主义题材作品。
数字教育出版取得显著突破。在线教育、数字教材等教育教学服务模式与产品不断涌现,丰富了教学手段,激发了学生兴趣。
有声读物成为数字阅读新增长点。据《2016年数字阅读白皮书》的数据显示,2016年中国有声阅读市场增长48.3%,达到29.1亿元。
从上可以看出,在大众图书方面,数字出版优势明显;在专业图书方面,纸质出版优势明显;在教育图书方面,各有擅长,互促互进,取长补短,相得益彰,有融合发展进一步深入的趋势。
我们与其惊叹纸质图书市场遭遇数字阅读的猛烈瓜分,不如正视行业发展规律,为纸质图书找出欣欣繁荣之路——将除教育图书外的纸质图书打造为“奢饰品”。
一本纸质图书经过市场调研,框定选题方案,确定合适作者,设计新颖装帧,每一步都要既符合读者的审美要求又要与主题紧密衔接。因此,以海水煮盐来比喻繁复的编辑过程和成果也毫不夸张。千呼万唤的纸质图书一经出炉,它本身的价值就比那些电子版图书要高得多,自然也就存在价格相差悬殊的局面了。
做一本好书,一本在内容质量、装帧设计、印刷材质等方面均匹配“奢侈品”这一名号的好书,不仅要求作者要提供或是具全新性,或是具独创性,或是具权威性的内容实质;要求编者像编教材那样,编校一遍、两遍、三遍……;要求设计者对于每一个部件进行有效设计,甚至是每一片空白都要经过设计师的认真思考,经历设计—推翻—再设计—再推翻—再设计的痛苦过程,才最终得以定稿;要求承印单位在墨色、水分、压力、精度、色彩还原、色彩平衡等方面都要用最高标准来要求,可以说,从纸张的确定到印刷工艺的选择,从出片的精度控制到网点扩大的计算,真可谓步步“精”心、步步“惊”心。只有这样,才能成就一本非凡的、堪称“奢侈品”的好书。自然,支持这一切的是经济力量。
事实上,在市场经济作用下部分图书已经有了更多的功能,比如收藏、礼品、纪念、投资,甚至个性化等,“贵族化”的图书已经暗成气候。或许我们可以逆向思维一下:正是由于价格低廉的电子阅读的“侵袭”,如今人们在购买纸质图书时会更多地选择精装版,以便保存和收藏。但没有经济力量的支持,众多创新、工艺是转化不到产品上的,所以说,成就一本无与伦比的好书,必然要“奢侈”。
当电子阅读以低廉、快餐的面目示人时,纸质图书当然可以因其各方面的“奢侈”将昂贵、大餐作为自己的标签。著名设计师朱赢椿坦言:“一端是高端的书籍设计人员,一端是自己动手设计图书的大众……设计精美的图书或许会成为一种礼物甚至奢侈品。阅读靠电子书,纸质书则会带来悦读之美……”
“阅读”还是“悦读”,相信不仅仅是个“吃饱”还是“吃好”的问题。真心希望,纸质图书都能成为另一种“奢侈品”,能为“悦读人”奉上“大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