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议“礼”与“仪”

2018-07-12 05:00彭林
科教新报 2018年12期
关键词:政令礼节鲁国

彭林

我们经常讲“礼仪”,其实“礼”和“仪”是不一样的。《左传》中记载,鲁昭公是个素质很差的人。他小时候父亲过世,这边在办丧事,他却穿着白色的丧服满地打滚,脏得一塌糊涂,周围的人都觉得他长大了难有成就,如果继位掌握朝政,必有祸乱。鲁昭公继位后,有一年出访晋国。从山东到山西,路途遥远,交通不便,外宾风尘仆仆,坐马车经受长途颠簸方能到达。中国古代的外事活动非常讲究,一国得到通报得知另一国的国君要来,就派官员在郊区的宾馆门口等待,安排他们下榻、进行慰劳等,这礼节叫“郊劳”。外宾休息后的第二天或第三天,开始拜访东道主的国君、卿大夫,随行的外交使团成员则要跟自己相应的部门进行互访。等到访问结束,临走时,东道主要尽地主之谊,要“赠贿”。赠是赠送,贿指钱物,因为一个庞大的使节团回程需要很多的费用支出,所以给予一些经济上的支持,这叫“赠贿”。“赠贿”是整个外交活动的最后一个礼节,“郊劳”则是第一个礼节。

鲁昭公出访晋国,从“郊劳”到“赠贿”,这一套冗长的仪式中,没一处失礼,很不容易。晋侯非常感慨地对大夫女叔齐说,鲁侯“不亦善于礼乎”?意即,鲁昭公不就是一位擅长于礼的人吗?女叔齐却说:“鲁侯焉知礼!”他懂什么礼!“是仪也,不可谓礼。”他做的不过是一套表面的仪式,但是不能叫作“礼”,因为“礼”有一个更本质、更核心的内容,那就是“德”。

“礼”是什么呢?女叔齐说:“礼所以守其国,行其政令,无失其民者也。今政令在家,不能取也。”对一个诸侯来说,祖宗传下来的社稷要能守得住,推行的政策要人性化,老百姓不会离乡背井、流离失所,这才是国君之礼的核心。可是如今的鲁国,“政令在家”,这个家不是指家庭,古代天子有天下,诸侯有国,大夫有家,当时鲁国的季孙氏、孟孙氏、叔孙氏三分公室,把国有资产瓜分,把鲁昭公架空了。面对这种“政令在家”的局面,鲁昭公“不能取也”,没有足够的德性去制止。

“有子家羁,弗能用也。奸大国之盟,陵虐小国……为国君,难将及身,不恤其所。礼之本末,将于此乎在,而屑屑焉习仪以亟。言善于礼,不亦远乎?”鲁国有个贤德之人叫子家羁,很有本事,也许能帮助扭转局面,可是鲁昭公不用他,却用一些奸佞之人。与大国结盟,鲁昭公总想偷奸耍滑,与那些小国相处总是借机凌虐。一个国君做到这个份上,大难就要临头了,他还不知问题出在哪里。礼的根本是要把国家、社稷、江山守住,把国家治好,但是他从早到晚研究、练习礼仪动作,这有何用?说他擅长于礼,不是差得太远了吗?“仪”不等于“礼”,把仪式做得再漂亮,如果没有内在的德性,便称不上“礼”。女叔齐的这一番话,令晋国人大为赞叹,认为他才是真懂礼的人。

现在社会上有很多机构都在倡导推行礼仪,但到底推行的是“礼”还是“仪”?比如要大家学会微笑,有些机关要求微笑服务。可是微笑没有标准,怎么办?有人就说西方人微笑时露出八颗牙齿,这竟成了量化标准。其实,笑是发自内心的,是心声。至于笑时露不露牙齿、露几颗,并不重要,只要是发自内心的、真诚的,就能打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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