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英]简·霍金
(摘自《我和霍金的生活》重庆出版社 图/陈明贵)
那年,我参加了黛安娜和她的哥哥一起举办的新年聚会。我穿着墨绿色的连衣裙,将头发向后绾成一个蓬松的髻,心里很害羞,显得没有自信。就在那里,我看到他了。他靠着墙,站在角落里,灯光照到他的侧面,他一边说着什么一边用修长的手指比画着。几缕头发垂落下来,盖过了他的眼镜,一套灰扑扑的黑色天鹅绒夹克,系着红色天鹅绒蝴蝶结——史蒂芬·霍金——那个我在夏天看到的在街边摇摇晃晃的年轻人。
我站在那儿听他讲故事,我被他独特的个性以及那非同寻常的幽默深深吸引。他的故事能轻松吸引听众的注意力,我特别喜欢听他在开玩笑后发出的笑声,他笑得那么厉害,常常笑到咳嗽,有时候我感觉他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在他的外表之下,我看到了许多美好的品质。他在生活的泥沼中挣扎却又总能找到事物美好的一面,尽管带着羞涩,他仍然渴望表达自己。我觉得我和他很相似,但同时他又与我那么不同,他有自己独特的价值观,并且毫不羞涩地向世界表达自己的态度。聚会结束的时候,我们互相留下了姓名和住址,我并没指望他会再联系我,只是悄悄许愿能再与他在街头擦身而过。那蓬松的头发与蝴蝶结是他自主独立灵魂的外在表现,再见面时我不会像上一次一样对它们发出惊叹。
过了很久,我和好友黛安娜、常特去我最喜欢的咖啡馆。黛安娜突然问:“最近有史蒂芬的消息吗?”“听说了,”常特回答道,“那可是真糟糕啊,对吧。”我意识到他们谈论的就是史蒂芬·霍金。“你说什么?”我问道,“他怎么了?”“他住院了,现在快两个星期了吧。他走路总是摔倒,据说他连自己的鞋带都系不上了。”她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医生在他身上做了各种可怕的检查,最终发现他得了一种很罕见的无法治愈的类似瘫痪的疾病,就像身体各处都得了硬化症一样,不过这种病比硬化症复杂多了,医生推测他只剩下几年的生命了。”
我惊呆了。尽管史蒂芬的行为有些奇怪,但他给我留下的印象非常好。在这之前,我从不觉得“死亡”会与我们有什么联系。我们足够年轻,死亡是非常遥远的事情。
“他现在怎样了?”我声音略带颤抖地问。“巴兹尔去看过他,”黛安娜继续说,“巴兹尔说他现在的心情非常低落,医院的那些检查非常可怕,他对床的一个小男孩几天前去世了。”她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史蒂芬坚持住公共病房,他说他个人的价值观不能接受独立病房。虽然他的父母极力劝他改变主意,但也无济于事。”“知道病因吗?”我问道。“不知道,”黛安娜回答说,“他们猜测可能是几年前他在伊朗时接种了未消毒的天花疫苗,导致脊椎感染了病毒,不过这都是猜测。”回家路上我一言不发,满脑子都是史蒂芬。
大约一周后,我在火车站等待火车时,吃惊地看到史蒂芬挎着棕色帆布背包在站台上闲逛。他看到我时显得很高兴。与之前相比,他的装扮多了几分魅力,有一种古典的学术风,我猜这一定是他从牛津大学学来的。我们前两次见面都是在昏暗的灯光下,这次在日光下,他爽朗的微笑和灰色的眼睛显得更加迷人。
抛开各种争论,我与斯蒂芬在一起了,我们还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目标——迎接1965年7月的婚礼。
后来,我搬到普拉特大道。房东太太邓纳姆夫人把三楼的阁楼让给了我。她和她的丈夫对我非常友好且有耐心。史蒂芬设计了一种通过剑桥和伦敦之间的中转站打电话的方法,打一次电话只需要四便士,相当于本地通话的价钱。这意味着每天晚上我们都可以尽情通话了。邓纳姆夫妇一次也没向我抱怨过,这就是我认为他们对我很有耐心的原因。每天我除了和史蒂芬说说日常见闻以及开开情侣间的玩笑,我们还会畅谈各种关于未来的美好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