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歌
代表着男性消费力的“他经济”在这两年露出了些苗头。在很多人的解读里,它意味着男性开始注重和外观相关的穿着、美妆个护等等。
一些数据的确证明了这种趋势。在唯品会和京东今年发布的《去性别化消费·中国两性消费趋势报告》中,从2015年到2017年,男性用户购买护肤品的销量增长了一倍。在唯品会的平台上,最受男性欢迎的护肤品是面膜,它在3年内的销量增速为140.1%,其他销量飞速增长的还有卸妆品、BB霜、口红和眉笔。
不过,如果你不是在时尚杂志上班,也不是生活方式KOL弄潮儿一族,那么看看你的周围,不爱打扮自己的男生仍大有人在。
他们中间,有穿着基本款的衣服,用着入门级男士护肤的男生,觉得把自己收拾得简单、干净就可以。也有相对更极端点的“宅男”或者“糙汉”,一眼看过去,实在与“打扮”无缘—嗯,想一想《生活大爆炸》里的Sheldon和Leonard。
消费习惯和市场现状限制了部分男生投入更多的钱在外表上,但这不意味着这部分男生没有消费升级。
游戏当然是很多男生的最爱。一位在互联网公司任客服的23岁男生告诉我们,他如今每天都穿工作服,私人服装“买几件就能活”且并不介意是杰克琼斯,也完全不会在意“妈妈给买的”面膜的牌子,但他依然每个月花七八百元在游戏上,用来充月卡、买装备、买皮肤。
而除了游戏之外,这些男生也可能把钱花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美食、旅游、小众爱好,再或者,房子和车。
我们寻找并采访了3位朴素型的男生,试图来解答不爱打扮自己的男生都把钱花在哪儿。
健健喜欢养蛐蛐儿。
每到秋天养蛐蛐儿的季节,他就会和“虫友”一起,去山东泰安、德州等地住上半个月,在这些有名的蛐蛐儿产地的市场挑选80来只蛐蛐儿,带回北京饲养。这些蛐蛐儿将在一个多月后成熟,随后被送到比赛场上,与其他人的蛐蛐儿一斗高下。
健健从小就对斗蛐蛐儿感兴趣。成长在西安,古城里玩花鸟鱼虫的传统兴盛至今,他很小就受到社区里长辈的影响,时常观摩邻居斗蛐蛐儿,有时候也自己上手试一试。2007年在北京工作、有了稳定的收入后,健健真正走入了“玩家”的行列。
蛐蛐儿就是蟋蟀,属于“四大鸣虫”之一。与养蝈蝈儿、金钟等虫类不同,养蛐蛐儿并非为了观赏,讲究一个“斗”字。早些年,北京一到秋天,胡同里就会聚上不少爱好者,带上自己精心养了一个多月的蛐蛐儿,排兵布阵,互相比拼,谁家蛐蛐儿守住了场地,没有落荒而逃,就是赢了。
蛐蛐儿的生长期只有百来天。每次把蛐蛐儿带回家后,健健就要開始辛苦养育它们。他会挑选透气性、保温保湿俱佳的澄浆泥罐,在泥罐底部铺满用沙子、石灰和土做成的三合土,防止蛐蛐儿因燥热在罐里蹦跶,撞伤头,失去作战力。五十多个罐子,能铺满半个屋子。他还会为它们准备由杂粮、中药等打制成的饲料,有时还要用水果去调养它们的胃口。
在养育期内,健健每天都要花时间给它们喂水喂食、打扫罐子、称记体重,50多个蛐蛐儿全部看一遍,要花去4个多小时。“有时候晚上七八点钟往蛐蛐罐儿旁边一坐,再一抬头就夜里12点了。非常辛苦,不是爱玩的玩不下去。”健健介绍说。
蛐蛐儿像小孩儿,不时地半夜闹腾,这时候健健要频繁起夜,查看情况,“该吹风吹风,该洗澡洗澡。”为此,他在养蛐蛐儿的时候都尽量不安排去外地,“自己的孩子,寄养到别人家肯定不踏实。”
对待蛐蛐儿,健健像照顾孩子一样耐心、专注,花了时间,也花了钱。从山东精挑细选的蛐蛐儿,每只都要百余元,斗性更强的单价就要上千。算上来往山东的交通费、买罐儿的费用,健健一年花在蛐蛐儿上的花费得有两万多元。有时候遇上年代较久的陶罐儿,他还会花上万元买下来收藏。他觉得这也有一个升级的过程:玩着玩着就会思考,为什么别人的蛐蛐儿和器具都比自己的好?逐渐把以前的给淘汰了,再贴些钱买更高级的。
健健在其他方面没有特别集中的开销。他不抽烟、不喝酒,消费简单。由于在一家500强企业工作,健健上班多穿正装,平时买一些基本款的衬衫和西裤,“对品牌没要求,看着合适就行。”在个人打扮上,他可以用“朴素”来形容。
健健觉得,这和他个人性格有关,“比较务实,不太关注外在的东西。”看重养蛐蛐儿,则是因为喜欢它们斗时不服输的精神。投入爱好,能得到心情上的愉悦,还能因此交到许多朋友;往大了想,也是在接触中国传统习俗。而这些在健健看来,都是比外表上的打扮重要得多的事。
王希喜欢“素”的穿衣风格,也把这种风格带到了2016年装修的房子 里。
但对待衣服和家居软装,他花的精力大不相同。
一年里,他会在网上买几次优衣库的衣服,再到其他品牌买两双鞋,把穿的问题都解决了。但在装修、更新家居软装上,他买了不少相关的书,关注了好好住、一兜糖等家居类公众号,还愿意一个月逛好几次家居店和样板房,偶尔也和朋友去看一些家居馆,欣赏建筑设计。
理工男生在家居上的“内秀”,源于大学时期。因为学校远离上海市区,王希周末无处消遣,只能和同学一起看宜家样板房。“第一次去就感觉被洗脑了,以前真没见过。拿了小册子之后,就开始憧憬未来的家是什么样子。”王希说。
毕业后有了收入,他开始帮父母家做些小零小碎的改善,用画饰等装点墙面,买一些有设计感的单椅。装修结婚用的新房时,王希发挥的空间来了。他在淘宝上发掘小众但有趣的品牌,遇上心仪的国外品牌,会专门找代购去北欧买。在杭州等周边的工业园区内,他还找到了很多规模较大的家具代理商,“目之所及的东西都可以 买”。
最终,王希一套140平方米的房子,装修花了55万元,光是软装的费用就占了一半。
在满足了功能性的需求下,王希最看重家居的设计感,并且愿意为此付出更多的价钱。他曾买过得了红点奖的西门子无框开关,它比一般的开关贵了3/4,另外还买过一把一体的具良治厨刀,花了590元,“切起来感觉不一 样。”
由于理工科出身,王希还在家里做了些智能化改造,比如通过网络端将灯控变成双控开关,或是在路由器上加交换机。赶在中国电信推出这项服务前,他自己动手,增强了屋里的Wi-Fi信号。
王希有个大学室友,因为“皮肤不好”在外貌打扮上开销很大。比起外表,他觉得家居元素更丰富,能自由搭配,因此更能体现一个人的审美,也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
“买车的话,除了顶级豪车,其他都是固定化生产,没有办法选择颜色。但如果一个人的家装修风格明快,主人有可能是个年轻人。如果全部都是中式风格,那主人可能很含蓄,爱好传统文化。这些性格里的层面都能在家装中体现出来。”王希说。
学计算机出身,毕业后又做了科研机构研究人员,陈臻的工资收入不算高,也没什么地方可以花钱,“没钱,也没时间。”他说道。
陈臻喜欢的是理财和研究理财。他2007年大学毕业,一年后便在上海买了第一套房子。“当时有一种直觉,如果现在不买,这辈子都买不起了。”拿着浙江户口,陈臻趁着上海没对外地户口限购,借母亲公司分股份的几十万元和银行贷款,他在上海的普陀区买了一套160多万元的房子。再往后一年,上海的房价逐渐涨了上去。
首次买房很艰险,陈臻只是凭着潜意识做出了决定。“说服我妈,让她出钱买的,贷款也是贷到了极限。”直到2010年,看着突然疯长的房价,他才从理性的层面意识到,自己选对了。几年后收入有所增加,陈臻有了些存款,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再去买一套房子。
天性上,陈臻看重有“稀缺性”价值的东西,两次买房后房价飞涨的经历也触动了他。作为工薪阶层,陈臻没法像“买房成魔”的人一样,用存款和技巧囤下多套房子。但一有时间,他就会研究楼市,即使加班再忙,也会浏览最新的房市信息和评论,并经常在微信上把文章链接发给朋友们。陈臻还会“带着别人买房”,给想要买房的同事出谋划策,“买了的都很感谢我。”
对“稀缺”的看重和对政策的灵敏也体现在了陈臻拍车牌上。他通过公务车车牌拍卖,连车带牌拍下了两块。其中一块是抢在二手车牌交易被叫停的前一年买下的。他后来把那辆车租给了别人开滴滴。尽管在研究所工作了10年后,到手工资也只有七八千,但陈臻凭着第一套房的房租和网约车车租,还完了第二套房的房贷,去年一年赚了几十万。
陈臻觉得研究与理财相关的事情充满了乐趣。他还很享受每个月的第 3个周六,与全上海十几万人一起“抢车牌”。受惠于以前打游戏练成的手速,他已经拍下了五块车牌,都给了朋友。“10点半登录网站,11点29分出个价,不花时间不花精力,接受命运的安排。”这和打游戏给他的刺激感类似,理财与打游戏的快乐是并列的。
与多数爱享受的人不同,买衣服、吃饭、旅游是陈臻认为最无聊的三件事。以前衣服都是母亲给囤好一年的,现在都靠女朋友置办。他有自己的成本核算方式:游戏花费低,但能全面放松身心,帮他从科研任务中解脱出来。买房等虽然花费大,但回报更大。它们都比打扮自己来得更实在。
他们把钱花在哪儿了?
性格朴实、工作性质对外貌着装没有特别要求,是这些接受采访的男生所呈现出的共同特点。他们不喜欢购物挑选衣服,也不习惯这样做。在穿着上,只要用基本款把自己收拾得体即 可。
但不爱打扮自己,不等于没有审美、活得粗糙。喜欢家居装饰的王希,对美的要求可不低,整套房子都是他来设计的。这些男生愿意把时间和精力投入在自己喜欢,或者更能带来回报的事情上。无论是养蛐蛐儿、家居装饰还是理财,它们都是出自爱好或者个人需要,并且被視作生活中不可缺少的 事。
这也是这些男生消费升级的地方—挑的蛐蛐儿越来越好,置办的家居用品逐渐丰富,房子虽然不能常买,但有了存款,想的第一件事也是改善住房。
这与男生的性格、工作性质,以及他们的责任感、要操心的事情有关,但也不绝对。也许在商业环境的影响下,身边的“精致男”会越来越多。但不爱把钱花在打扮上的男生依然会存在,他们会继续为爱好埋单,为回报率更高的事情付出金钱与精力。